掠过夜空凉爽的风让娜娜子逐渐冷静了下来。

对于娜娜子而言,漂亮的手是贯穿之前懵懂人生最为特殊的记忆之一。

她见过太多意味着生命失却的断手,但是不可否认,那被选中留下来的,都是堪称艺术品般美丽的残骸。

小孩子的三观是被家长与环境引导塑建的。

当死亡成为日常,白纸般的孩子就会认为“为了爱好私欲杀死他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吉良吉影宠爱着女儿,但那只是在饲养的层面上他当然不会特意告诉自家孩子,那些是社会与伦理不允许的恶行,即使娜娜子由于上学与人接触和梦境图书馆学习得知了“杀人是错误的”这个为人基础的道理,也被家人巧妙的切换了概念:替身使者是特殊的。

特殊是什么?普通又是什么?怎样的生存态度才是“正确”的?“正确性”就是正确的吗?谁规定的?

有人规定了法律,用法律来规定所有人那么为什么还是有替身使者这类“特殊”到无法被裁决的存在呢?

即使认为自己在学校和图书馆了解到的东西是正确的,但特殊的生存环境却在不断否定那些一般人根本不会产生任何疑惑与矛盾的知识与观念。

社会与家庭、知识与现实之间撕裂出的巨大矛盾,让年幼的孩子因为迷惑而生出了难以生存下去的、对世界和未来的惊疑畏惧,像是本该生活在深海的鱼在迷路在浅海,时刻处于窒息之中,艰难游荡。

仅仅只是为了证明“杀人不是人类该做的事情”,对行走在矛盾的夹缝中残喘的小女孩儿而言,就是极限了。

染血的断手是“错误”所带来的。错误的原因是,人类应当敬畏死亡。

但是封闭了心灵拒绝被家人的三观浸染的她第一次触碰到“死亡”的真实感,并非是那些习以为常到漠然接受其存在的断手,而是父亲的死亡。

那是混合着撕心裂肺到极致的难过不安以及终于摆脱了矛盾源头的轻松舒畅仍旧是书本上所定义的“不该出现的、不正常的”、然而确确实实的从她心底生出的感情。

在被鬼灯收养、在人类死后的地狱中学习得到了充足的信息量之后,看多了人类本性的恶与善、知晓了太多人类一生的详情,娜娜子确定了一件事: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所谓的“特殊”一旦放在更广阔的层面上就会变得“普通”,只要灵巧的遵循着自身物种进化至今适应环境而诞生的社会规则与自身原则活下去就好了。

换言之,她接受了自己的内在与外界的矛盾,并认为自己的“特殊”和“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没什么区别,都只是这世上芸芸众生之中普通且平凡的某个人。

至于断手应该带来的童年阴影……任谁习惯了地狱的惨烈处刑之后,那也不过是对童年的黑暗回味了吧。

人类的本性,往往是不该去刨根究底断定黑白的混沌深渊。

每个人都会藏好自己人性的深渊,对这世界礼貌得体的微笑着。

那是出于互相尊重与保护所精心展示的礼仪,亦是人类生存于世奋力挣扎的姿态。

表象,即为真实。

娜娜子安分的躺在怪盗基德的怀里,臂弯勾在对方的肩颈上。

“呀,夜安这位小姐冷静下来了吗?”

近在咫尺的魔术师低下头,以扑克脸的微笑来安抚这位被吻手之后就露出了迷妹表情似乎失去了思考能力的邻校小学妹。

抛开那些超乎常人的能力,对方也不过就是个十五岁的女孩子而已。

对于黑羽快斗而言,撩妹简直就是个天生点满的天赋技能他可是个幼年时期就能毫不犹豫的对初次见面的中森青子和工藤有希子用魔术变出玫瑰花赠予美人哄得红颜一笑的男人,甚至成为怪盗基德后还撩过小学一年级的吉田步美、连同班的红魔法师小泉红子都能以个人魅力击溃。由同龄青梅和宿敌他妈、路人萝莉和同班魔女等四个案例可见,在这位亿万少女心中的梦王子眼中,女性是不分年龄职业实力强弱关系远近、都要用心去呵护保护爱护的世上最美好可爱的稀有宝石。

当然,有幸被怪盗放进他的宝石箱里珍藏起来的宝石只有一颗而已。

娜娜子抬头打量着少年帅气的侧脸。银白的披风挂在滑翔翼之上,月光洒落,温柔明亮,打下朦胧的影。

心动吗?

心动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觉醒了对异性美好之处的欣赏与关注,将那份突如其来的激荡心情以理性来消化平息之后,本能的欲望便像是经历过激烈的发酵逐渐沉淀变得醇厚的美酒一样,成熟克制地将醉意藏在心底。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抱着中森学姐的男朋友,这是不妥当的行为。但是身处高空又不能像是在地面那样轻松的挣脱对方在孤男寡女独处夜空月下、气氛变得不妙之前,还是找个正经的话题来拯救一下吧。

“是的,让您见笑了。”少女侧首避风,像是娇俏的埋在了魔术师的怀里那般,盯着白色的西装蓝色的衬衣和红色的领带,“之前太宰所说的委托是指?”

“啊,没什么,只是想要安全离开那里随便聊了聊。”

魔术师的扑克脸是无法让人看透情绪的,狡猾的怪盗可爱的微笑着。

虽然也有着信任度不足的前提,更主要的是,黑羽快斗绝不会让偶遇的无辜少女因为自己而身陷险境,即使对方似乎很强。

那是他为了查清父亲八年前死亡真相所挑战的命运与战斗,与别的任何人都无关。

谁的内心里没有藏着一个孤独又倔强、高傲且善良的自己呢。

娜娜子知晓自己不该继续纠缠这个话题了。太宰是因为身为朋友的信任以及性格中追逐危险意外的赌性才会委托她,怪盗基德确实没有什么理由在短短的相处后就袒露需求。

“那么,可爱的小小姐,现在有一个问题。”怪盗先生瞅着不远处的昏暗灯火询问道,“保土谷区的横滨国立大学快到了,我们应该在哪里降落呢?”

娜娜子指了个方向。

“那么,请您抓稳喔?”

白色的鸟儿叼着可爱的蓝宝石,俯冲而下。

金色的长发如缎带飞舞,被少女轻轻拢住。

他们落在了夏目宅的院子里。

滑翔翼被怪盗先生收起,白色的丝质斗篷柔顺的垂落,藏起微凉的疲惫。

“非常感谢您送我回来,黑羽学长。”娜娜子鞠了一躬,“今晚劳您费心了,至少请让我为您准备一顿夜宵作为感谢。”

“你说谁?我可不认识什么黑羽。”怪盗先生顽强的保护着早就扒没了的马甲,思及自己一会儿还要趁夜飞回东京江古田,比起长途跋涉中途体力断电翻车,还不如在这里稍作修整。

顺便,他对这位“吉良娜娜子”确实也有些好奇心。

怪盗先生右手放于左胸,优雅的行了个绅士礼,唇角弯弯声音甜甜眉目深情:“承蒙可爱的小小姐邀约,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啦!顺便您这儿有甜点吗?”

“甜点是吗?我这就去准备。”

说话的人是突然出现在娜娜子身后的高冷猫耳女仆。

像是之前踩着怪盗的肩膀用尾巴甩人家脖子的孟浪之举从未发生过,猫耳女仆小姐对骤然微红了脸的少年颔首一礼,而后转身走向小洋房,打开了房门和客厅的灯,静静的站在门口,做足了女仆恭迎贵客的标准姿态。

黑羽快斗强行让自己恢复扑克脸:“那么,恕我打扰啦!”

怪盗摘下了他的礼帽、披风和西装外套挂在了玄关的衣架上,微微扯开了些红色领带和蓝衬衣的领口,只戴着单片眼镜,便跟着娜娜子走到了客厅一侧的沙发组旁。

小洋房内是比较低调的古典朴素装潢,像是一位优雅的老绅士、或者颇有名望的名人大佬所隐居的住所。

墙壁上的挂钟指向凌晨两点,黑羽快斗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自己回家后一大早就被中森青子从床上薅起来的惨状。

下午来横滨逛街已经很耗费他的精力了,晚上又瞎折腾这么久……

把自己丢进沙发的黑羽快斗简直想要直接睡过去算了。

“黑羽学长很累的话……”娜娜子犹豫着抿了下唇,“如果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话……留宿一夜也没关系哦。”

软瘫瘫的怪盗先生在卸下不少伪装后,角色性格逐渐从月下的魔术师转向了欢脱的普通高中生黑羽快斗。90文学网90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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