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舟提到曾纬的那一瞬,姚欢的表情霎那就僵了。

是她和姨母太疏忽了!

这些时日,娘儿俩唠叨多少体己话儿,并不怎么有意避开这娃娃。

沈馥之已视姚欢如自己亲闺女一般,她又本就是这个时代的妇人,既然明白事情原委,桩桩件件的思量都比姚欢来得多、来得深,难免便要说到若姚欢真的跟了曾四郎,汝舟的去向如何如何。

汝舟模糊听闻阿姊接了姨母的话,言明要带着自己一道,小小胸膛里那颗心总算放下了。

阿姊还亲他,就好,阿姊要跟的不是邵先生那样古板寒酸的男子,就好。

曾家叔叔很不错,人有,还救过自己一命,杨翁又说过曾府是气派人家,想来不比王驸马的西园小吧,看以后哪个好敢欺负俺。

这便是汝舟这娃娃的真实心理活动。

鱼肆前,姚欢面色愣怔,心头一番滋味却十分复杂。

汝舟浑不掩饰他对曾四郎的喜欢,也不算什么错,但邵先生,是见证过自己为了抗婚曾府而宁可寻短见的。

他会不会觉得,我这种女子,朝秦暮楚、虚伪做戏?

他会不会觉得,我就是那种惯于算计的商妇,什么守不守节的,无非不愿意嫁个病秧子、想嫁个更男神一些的而已?

邵先生再博学,又哪里会想得到我不是土著、是个穿越来的呢?

我根本就不是那位姚姑娘,我来到贵宝地,波波折折,因因由由的,与一个男子两情相悦,我有什么错呢。

姚欢心头百转千折,口里道声“邵先生我帮你提着鱼吧”,飞速地抬起目光扫了他一眼。

邵清嘴角微噙,淡淡地一个“哦”字,递了一串儿柳条鲜鱼给姚欢。

只那姚汝舟有些得意,眼尖望到街角有个等主顾的骡夫,脆着嗓子道:“先生,阿姊,我去叫那车子。”

一路行来,两个成年人在骡车里默默无言。

直至进了苏相公的宅院里,三只猫儿冲出来绕着袍子撒欢时,邵清因为汝舟一句话而被浇灭了的兴致,稍见复燃。

再是已经确定的失败,也不好影响一场重要的社交。邵清提醒自己,打起精神来。

猫儿的规矩都还不错,围着邵清转几圈后,并不来扑那柳条上的鲜鱼,只一排蹲好,圆溜溜的眼珠子瞪着邵清,毛茸茸的尾巴左右甩,典雅中不失呆萌。

到底是宰相家的猫儿,当真不会为了组个饭局,而丢了格局。

姚汝舟毕竟是娃娃,见了这可爱的猫,哪里还有空继续琢磨抬曾纬、踩邵清那点事儿,一时丢了拘谨之气,从姚欢裙子后头钻出来,也蹲到几个猫儿身旁,满脸欢喜地打量它们。

“好乖的猫儿,比王婆婆家的多拉和阿孟,温驯又漂亮。”

姚欢亦赞道。

她这算是重又与邵先生攀谈的第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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