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唉声叹气,不管怎么说孟七郎活命不易,此番回京算是苦尽甘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他们这么说也并非全无道理,孟家七郎孟执堂,十八岁从军,现如今不过二十六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此番守丧完毕,回京定一门好亲事,过两年再纳几房妾室,侯府很快人丁兴旺,再度昌荣。
此时有人来买香囊,老婆子便打起精神,照顾生意,不再听那一群人又叽叽喳喳的谈论哪家的姑娘会有这等福分。
此刻,众人口中只剩半条命的孟执堂正牵着马,左手拿着剑,在离顺京数百里的小镇上找客栈投宿。
此地名叫重灯镇,镇子不大,居民多以扎制彩灯为业。镇子地形阔达,常有货郎来此进货,再贩至各地。镇子上的人倒是不爱远行,三三两两聚在街巷口聊天扎灯,整个镇子安逸祥和。
两人问到第三家才有空房,且只有一间。要是往日里,两人共住一间并无不妥,现在还带着个女童,这就不太够住了。
孟执堂懒得再找,向店家要了这间房,抬腿径直上楼。林栖迟看他冷淡的举止,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只好默默跟上。
客房没什么装饰,简单干净。进门绕过屏风,房内设有有一张双人床和一张单人可睡的软榻。
林栖迟紧走两步把女童放在榻上,甩甩发酸的胳膊。就算这孩子不重,进镇子后抱了一路,也怪累的。孟执堂把行李放好,向榻边望了一眼,转身出门找伙计打热水进来。
林栖迟也没闲着,又给女童把了脉,开张药方让店里伙计去抓药煎药。
到了晌午,洗过澡的林栖迟正在擦头发,小伙计端着托盘敲门进来,布上几个小菜,一壶酒,又关门退下。这时孟执堂把小镇子走了七七八八,正好回来一起用饭。
孟执堂这个人,向来没个笑容,一是本性话少严谨,二来自懂事起家里人丁渐少,记忆里都是丧事。他若是脸色平静,已经算是情绪很好了。
自从当年林栖迟使劲浑身解数,把孟执堂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这两人便形影不离,即使军中歇息也是共用一帐。旁人见此,愈发尊重林大夫,敬他仁心仁术,恪尽职守。更何况林大夫的医术确实精湛,平日里性格又温和,在军中吵吵嚷嚷的糙汉子中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按说丧期结束,景明侯应立刻返京面圣,但不知何故,他定的入京日期足足晚了一个月,宫里倒也没有说什么。外人并不知晓,孟执堂此番就为了陪林栖迟回乡探亲,来回行程算算,也差不多一个月。
客栈的菜炒得还不错,孟执堂不紧不慢喝酒吃菜,依然没有开口的意思。
林栖迟左手托着下巴,胳膊肘撑在桌上看大哥用饭,自己心里有事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几筷。
孟执堂虽然年岁不大,长期军旅生涯却给他雕琢了一张刀砍斧剁般的严肃面孔。双眼锋芒毕露,看人一眼仿佛剜人一刀。身材高大却并不威猛,换了一身常服后,远瞧着像个文士。只是常年不爱讲话的性子和手上层叠的老茧,时时提醒旁人,这是位鬼门关回来的杀将。他够狠,也够不要命,最好别招惹。
反观林栖迟则是世所公认的俊美男子长相,他永远笑意盈盈,不急不躁,负手而立。他看花,花便更娇艳,他看树,树便更葱茏,他看人,人便如沐春风。林栖迟喜爱看医书,也喜种植草药,三年寂寥时光,靠着侯府送来的书药,他像是闭关了三年,医术越发精湛。
又过了一会儿,伙计把熬好的汤药端进来,林栖迟立刻起身接过,转身去榻边给女童喂药。对待病患,他向来极有耐心,给半梦半醒的孩子喂完药,又捻起一薄片桃肉蜜饯塞给她。
女童居然嘴角扯了扯,仿佛笑了一下。林栖迟高兴坏了,自己喜爱的蜜饯,她也喜爱,真巧。
“这孩子长得很好,大哥你来看一眼呀。若是能好好养大,定是个可心人儿。”林栖迟温温柔柔道,语气轻松平常,仿佛只是跟孟执堂讲今日天气不错没有下雨这样的小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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