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辰横抱着孟星澜脚步不停,掠过树梢房檐,一路避人耳目七拐八绕,行了不少路,最后径直跳进一间小院。
这间院子像是被空置了段日子,地上攒着不少飘落的干枯叶子,石凳石桌上落满灰,一只木桶横倒在井边。
他满脸狞恶放下孟星澜,也不去看她,自顾拿袖子去擦石凳上的灰尘,用力擦干净后让她坐下。
“有哪儿伤着吗?”他又去擦第二只石凳,闷着头问话。
孟星澜低声回答:“胳膊,左边的的胳膊,脱臼了。”说着嘴里丝丝吸气。
陆知辰闻言一惊,立刻检查她的左手。绯红色外袍袖口沾着星星点点血迹,那是郑子清的血。他不放心,一把将袖子拉高,白净的细瘦胳膊上并无伤痕,果然只是脱臼。
他咬着牙说:“你忍着点,我给你推回去。”
孟星澜也咬着牙,点点头。
像脱臼这样的小事情,习武之人并不陌生,找人推回去即可。往常镖局里的糙汉脱臼了,他不假思索上前一把复位,稳准狠,通常还会接着一掌打下去再嘲笑对方几句。
他捏着孟星澜的胳膊琢磨,瘦归瘦,也不全是骨头,捏起来软软的。也不知怎的,他突然没把握,怕自己控制不好力道,反而伤了她。
他试着往上轻轻托一下,孟星澜满头冷汗,轻声喊疼。
他又试着加重力道往上推,星澜连声惨呼,一迭声地叫疼,整个人痛到轻轻颤抖。
这种事情就是不能心软,越是试探越是疼痛难忍。
陆知辰站起身来,在院子里打转,想着还得他来解决,就算送到医馆去也不见得一把能推上,白白让她受更多苦。
他走到孟星澜身后,俯下身来,把她整个人侧身揽进怀里,头靠着他的右肩。见孟星澜转着脸去看自己胳膊,又伸出手来捏她下巴,强行把她的脸埋进自己胸口。
“不要怕,很快就好。”他柔声安慰,怀里的人好像点了头,又好像摇了头。
深吸几口气,又缓缓吐出,陆知辰冷静下来,不去想无关紧要的事,把右手按在她的腰上防止乱动,只用左手虚握她的胳膊,手指一寸一寸上移,直到左肩那个反常的位置。手指猛的发力,孟星澜闷哼一声,又是满身冷汗。
好在这次成功推上了。孟星澜拿右手手肘顶开他,大口喘气,仿佛刚刚差点被闷死。
陆知辰如释重负,又恢复刚才凶悍的神情,带着怒气张嘴就骂:“逞什么强,也不掂掂自己分量,差点死了知不知道!”
孟星澜不敢苟同:“我一个人打了六——”
陆知辰打断她的话,暴躁不已:“你脑子有没有病啊?郑子清是练家子,你先刺伤他,他把你当场弄死合情合理。那么多人证在场,你死了就死了,他屁事没有,知不知道?”
生气归生气,他还是一边骂着一边去井口打了桶水。然后进屋子里拿出两个粗陶碗,就着井水冲洗干净,给她倒一碗水放在石桌上。
孟星澜安静听着,心知他说得对,贱民的命不值钱,杀了赔银子就是。郑子清先拿家丁消耗她,再一举把她杀了。都是他的人,做的证肯定利于他,心思果然狠毒。先前是她想错了,还以为只是打架斗殴而已。
她看一眼面前盛着水的碗,淡淡道:“我不喝生水。”说完把眼睛别开,也不去看陆知辰。
陆知辰气疯了,抬手把那只碗连着水扫开,粗瓷碰到墙壁,啪的一声死无全尸。他跟孟星澜说这么多,她却连个错也不认,喝个水居然还挑三拣四。
“谁惯的你一身臭毛病?当真是身娇肉贵!再不听话老子把你卖进娼院去!”
孟星澜思索多日的梦想突然照进现实,隐隐有些激动,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想去娼院的方式和被卖进去完全是两码事。
她试着活动左手,果然大好,只要不用力,几乎没有痛感。有一说一,今天要不是陆知辰帮忙,她可能已经断气了。
“我救过你,你这次也救了我,咱们两清啦。”孟星澜试着友好一点,坐在对面的少年性格真极端,浪起来戏子都扮不出他的流氓腔调,发起火来比老孟的脾气还臭。
“什么两清?”陆知辰没回过神来,怎么就两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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