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星澜原想跟昨日一样骑马直冲乌海。到了乌海找条最大的船谈谈价格,回来再筹钱准备物资即可。没想到洛云清真的是来抓兔子的。
他和陈漂亮两人套了辆马车,车上放了长竿,笼子,网兜等拉拉杂杂一大堆东西,还带了两条狗在马车上。黑色战马被他留在陈漂亮家里,他们的马车用的是陈漂亮的马,一匹黄色的明显上了年纪的老马。
见状孟星澜直摇头,怀疑今天能不能到得了乌海。
洛云清很热情问她要不要坐马车,她笑着拒绝。车上有狗,她才不自找麻烦。
洛云清还是很热情:“无妨的,你要是坐马车,我们就把狗放下去让它们自己跑。”他又挠挠头,“你怎么会怕狗?没听你爹提起过啊,而且我记得顺京也有狗啊!”
孟星澜点点头:“顺京的狗也不少。而且我不是怕狗,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狗毕竟是畜生,弄得不好即使主人也咬。”
这话确实有道理。洛云清也点点头,说道:“那咱们就出发罢。”陈漂亮马鞭一挥,老黄马拖着旧马车咯噔咯噔往前跑。
陆知辰带着她骑马,跟在马车后面缓步跟着。他们带来的枣红色大马活像受了委屈一般,无精打采闷头走几步又摇晃脖子,打几个响鼻,总之就是不满意如此毫无速度感的旅程。
孟星澜看着前头低矮的起起伏伏的山坡,奇怪问道:“此地为何有很多兔子?”
洛云清没坐在马车里,他跟陈漂亮一左一右坐着,随意答道:“以前兔子不多的,这不是后来楚国变成旧楚了嘛,人就少了很多,地荒着没人种,兔子渐渐就多起来啦。”
陈漂亮在一边连连点头,又一鞭子抽上去,老黄马费力地往前跑。
“难怪这里的特产是兔肉啊!”孟星澜恍然大悟。等一下,为什么海边的特产不是海鲜?离海边不过一日路程,这里为什么没有海鲜?
孟星澜的脑子突然被一个念头穿过,她清晰地感觉到这个念头带走了脑子里的一些东西,留下一道空空洞洞的伤口。
“我们先走一步!是不是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即可?”孟星澜死命揪着陆知辰的外袍,骨节已然泛白。
“什么?”洛云清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答道,“对,就这条路一直走,穿过六个村子,再往前跑就能看到断壁残垣,然后往南走,看见一个很大的很破的大门,进去往东再跑个几里地就是。”
“知道了,到了那边汇合!”孟星澜觉得自己快喘不上气,说几个字都快要她的命了。
陆知辰一夹马腹,高头大马离弦的箭一样奔跑起来。
她浑身发冷,细细密密的冷汗从额头冒出。“陆知辰,我冷!”
“抱紧我!”陆知辰帮她把白色狐皮大氅裹紧,兜帽扣到脑袋上,拿自己的下巴紧紧抵住她的头顶,马不停蹄朝东方奔去。苍茫天地,又只剩他们两人彼此相依。
孟星澜双手紧抱陆知辰,仿佛他是大海里飘着的浮木。她大致猜到是个什么情形,还是不死心要亲眼去看。
跑了大约两个多时辰,他们远远望见断断续续破败的院墙:还站直着的墙体高昂耸立,诉说往日荣光,而已经断了的墙体分崩离析,碎块到处都是,毫无生气。
陆知辰停下马,探看怀中的孟星澜。
“到了吗?”孟星澜抬头问他。
“歇一会儿再走。”陆知辰完全忘记前几日的争执,心里只剩焦急,“你这是怎么了?还冷吗?”说着去摸孟星澜的手。还好,掌心温暖,只是指尖冷得不像话,像冰块一样。
他把她的手合起来,放在自己双掌之中,给她暖手。
孟星澜满脸惶惑,身子微微抖着,只有双眸依然不屈,像极了那天她独自面对郑子清时的样子。
陆知辰见她脸色惨白不答话,也不忍再发火要求她什么,只能紧紧抱着她。
就如洛云清所说的,往南跑了不久,见到原先楚国皇族祭祀场所的大门,两扇门横躺在地上,碎成大小不等的数块,门上的红漆早已斑驳脱落,露出里面原先木色。
此地无人打理,到处破破烂烂。陆知辰毫不犹豫纵马进入大门,继续往东前行。
再不过一刻钟的工夫,他们远远望见两侧高耸的山峰中间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要强说有什么,那就是漫天的乌云了吧。
孟星澜下了马急切向海边奔去,被陆知辰箍着腰走不了半步。她头也不回地要求身后的陆知辰:“你放开我啊!”
陆知辰没处栓马,只得把马放了随它自由吃草,右手把匕首拔出来拿在手里,这才应答孟星澜的话:“跟着我,别乱跑。”说罢也不管她答应不答应,牵着她的手,两人并肩走向海边。
乌海就在他们脚下,海如其名,乌黑如墨。无论远近,海水都是墨汁一般的颜色。
乌海在他们的脚下,看着很近,其实很远,大约有几十丈那么远,几十层楼那么高。
孟星澜站在海边,等于她站在悬崖上。她低头望着巨浪愤怒拍向悬崖石壁,爆发出大堆灰色泡沫,又迅速退下,被后面的浪一推,再次往前冲到悬崖石壁。按说如此巨浪,理应涛声震天。可是他们站得太高了,海浪声传到耳朵里只有情人呢喃那样的声响。
孟星澜终于了然。关于这个海,谁都没有说谎,是她自己想错了。
没见过沙滩的人怎会告诉她此地没有沙滩?没见过海船的人怎会提醒她此地没有海船?一切她以为理所当然存在的东西,此刻不存在才是理所当然。
乌海巨浪滔天,远处乌黑一片,连着天边的乌云,紧紧挨着混作一团,看不清海平面。
“也许明日天气会好些罢。”孟星澜喃喃自语。
陆知辰不解其意,看她不像要自寻短见,放心大半。他不去猜测她想什么,反正她从不解释,只抓着她的手关注她的安危。
孟星澜坐下来,就坐在悬崖边上,两条小腿在空中晃着。陆知辰见状也跟着坐下来,虽然有些危险,他自信能保得住她。既然如此,她想怎样就怎样吧,他们之间的争执已经够多了。
很久很久,孟星澜望着远方天海相接处,一言不发。
好像想到什么,孟星澜解下狐皮大氅,白色的毛料泛光,触感柔软,一看就是好东西。
“匕首给我。”孟星澜此时冷静无比。
“你要做什么?我帮你。”陆知辰警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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