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四,新帝率文武百官移驾增喜别院,为期三日的春狩拉开帷幕。增喜别院一路往西,圈起砚安山大片山林草地,便是皇家猎场。新帝带走一半负责守卫宫廷的龙虎军,后面浩浩荡荡跟着数百名官员及家眷,马车从城外排到城里,远远望不到尽头。

景明侯孟执堂身子一向不大好,新帝登基后从未召见过,这次竟也忘记邀他随驾。好在孟侯爷并不以为意,轻松惬意坐在自家花厅,目光隐晦望向正跟林栖迟说话的孟星澜。她今日盛装打扮,特意穿红色宽袖长裙,头顶繁复绑起斜髻,插一根蝴蝶银簪,边上又缀几朵桃花钿,长发披下,整个人活脱脱千娇百媚的千金大小姐。她如此费心思打扮精致,就怕被九王爷寻到借口带去打猎。

洛云清急着出门,去晚了可猎不到什么,再说他跟陆大哥私下有约,不想陆大哥久等。他向孟侯爷保证:“我一定好好照顾星澜,不会真让她跟着去围猎!”女孩子娇娇美美坐着看看风景多好,打猎要骑马,要进林子趟山溪,一天下来人又脏又累。

孟执堂颔首,吩咐道:“蔺泽,跟着小姐,无论去哪里必须跟上。”

蔺泽上前一步拱手:“是!”

孟星澜乖巧笑着,跟林栖迟告别:“二叔放心,我尽早回来。”她只是陪一下洛云清,临场帮他加油助威即可,没事就躲入客院中睡几觉,轻松得很。

林栖迟拿过锦囊细细检查她带的药,没什么问题,常用的急救药都备着了。

早上还是寒冷,蔺泽把大氅递给孟星澜,要她披上。

一行人告别孟侯爷,坐上马车插入长长队伍中,排队出城。

洛云清骑着黑色战马在马车前开路,蔺泽陪她坐在马车里,并不说话。

孟星澜撩开帘子向街上张望,今日天气不错,拂面而来的春风有些温暖,也很柔和。街上叫卖声此起彼伏,屋顶上落着两只乌鸦,冲她“哑!哑”嘶吼,声音粗劣嘶哑。它们扑着翅膀,尖嘴始终朝向马车方向,直到马车远去。

“乌鸦为凶鸟,色黑声悲而不祥。小姐今日行事定要慎重。”蔺泽难得主动开口说话。他怀抱佩剑,端正坐着,说话时不看任何人。要不是话语中带到小姐二字,孟星澜不会以为这是冲她说的话。

她不甚在意回道:“不要因为乌鸦黑,就歧视乌鸦。”她才不迷信!洛云清的马还是黑的呢!

摆上棋盘,她眨巴着眼睛看向蔺泽。蔺泽没动也没说话,孟星澜只好自己跟自己对弈。

棋盘虽只有方寸之地,可每一步都必须慎重。只要落下一枚棋子,下一步就有数万种可能,再下一步,变化达到几百万种,无穷无尽的可能充满了走向结局的每一步。

如果只是下棋输赢,她并不介意。

可如果是自己的人生,她必须慎重。

万事万物处处是变数,只是人们趋利避害,在顺境中希望没有变数,继续享受当前快乐。而于逆境中,变数使生死交替,变得尤为重要。一旦出现就要牢牢抓住,把自己从逆境泥潭中拖出,方得生机。

孟星澜在等,她坚信那个可以逃避婚事的变数一定会出现。

不知不觉熬过两个时辰,增喜别院近在眼前。蔺泽搀扶她下马车,洛云清把马交给侍卫后,站到她身边,挺胸昂头说道:“放心啦,星澜,我肯定照顾好你!”

增喜别院门口黑压压站着一大群人,个个盛装,男人身着官服抬头挺胸,女眷从头到脚金枝玉叶。相比起来,他们俩打扮显得还是随意,更像是来打猎的。

两人以东胜侯府的名义领了套客院,带着侍卫进去放行李。

沿途风景不错,大多数草木早已葱茏,桃花和杜鹃居然争相斗艳,一路过去姹紫嫣红好不热闹!

洛云清有些不解:“星澜,你也太低调啦,居然不用景明侯府的招牌。”

孟星澜边走边笑着解释:“我家没人在朝为官,这种场合自然不必到场。既然洛世子邀我前来,借用一下东胜侯府的威名还舍不得?”她巴不得九王爷不知道她来了。

“这话说的,舍得舍得,当然舍得!”洛云清冷不防被将一军,有些无奈。他四顾张望,想看看那位邵家四小姐来了没。

到了小院刚刚安置好,洛云清返身就走,拉着孟星澜往西边去,嚷道:“既然知道住哪里就行啦,咱们赶紧去猎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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