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是一种有魔力的东西,你要是有了很多,就算身上没多长出半两肉、个子没增高半公分,却能明显地气派起来,因为心里头有了底气。
兔子张专程去了趟豇豆镇,郑重其事地把他得到的拆迁款存进了信用社里。他的怀里揣着那个薄薄的小本子,走起路来别提有多轻盈了。小花小草沿途争先恐后地为他鼓掌,就连树梢上的鸟儿也对着他连连称赞。
现在有钱了,不用着急了,先歇一阵子再看吧。
不过,兔子张毕竟是忙碌惯了的,陡然一下子叫他什么都别干,他还真不习惯。滴滴答答着在身体里走动的生物钟像预设好了的程序,一到时间就喊醒他、催他起床。他起床了,吃了早饭,在家里东摸摸西捏捏,最后还是哼着小曲儿一头扎进了小花园里。
这会儿算是冬天的尾巴,虽然温度还没上升,但也快了,万物复苏只在眼前,就趁现在给小院做个大整理吧!
兔子张说干就干。年代久远被虫吃出许多洞洞的木架子,拆掉!被锈迹侵蚀而变得脆弱不堪的铁丝绑带,拆掉!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是一碰就断的竹篱笆,拆掉拆掉!通通拆掉!
兔子张拆得满头大汗,拆得酣畅淋漓,拆出了摧枯拉朽的气势。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夕阳像个橘子一样悬在空中。兔子张仰头看绯红的天空,心里别提有多满足。无所事事的时候在脑袋里东奔西跑的念头啊想法啊,在干活的时候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现在,他只想洗个热水澡,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
愉快的体验带来了正反馈,兔子张动真格了,他从工具间里翻出需要的工具来,就连从作坊拖回来的那堆东西也派上了用场。
院子角落里那个摇摇欲坠的小温室是什么时候建的呢?兔子张不知道,从他有记忆开始,那个小温室就一直在那里了。他记得奶奶总叫爷爷、妈妈总叫爸爸修修它,可是他们全都作古了,它还颤颤巍巍地站在那里。兔子张一鼓作气地把它拆了。
兔子张不仅拆东西,还修剪花木。家里有很多园艺的书,有不少还画了横线,折了书角。这些书伴随着兔子张成长,是他的童年伙伴。现在他需要它们的帮助了,它们自然责无旁贷,甚至争先恐后。
还是借了李家的三轮车,兔子张把拆下来的不能再用、也不能堆肥的东西一趟趟拖出去扔掉,又一趟趟拖回来他需要的改建材料。他倒没为这些东西花钱,山上的树、地上的土、沟边的石和沙都是免费的。
他在独自敲敲打打的忙碌中度过了生命中最后一个孤孤单单的春节,待他把新的小温室建好的时候,春天的前脚已经踏进小院了。在春风悄无声息的煽动下,番红花的叶子已经破土而出,紫花地丁更是偷偷摸摸地掏出了许多星星点点的小紫花。许多迹象都表明着小院里正在酝酿着一场声势浩大的春天大游行!
兔子张火急火燎地开始了播种,就在他刚刚建起来的小温室里,各种各样的番茄、茄子、辣椒是他派出的先遣兵。
给育苗盆覆土的时候,音符拨开兔子张的嘴角跑出来溜达。呼——这久违的愉悦啊,多么美好啊!
春天来得气势汹汹,不过也悄无声息。究其原因,是一个“忙”字。
兔子张忙啊!他现在每天认认真真地在花园里工作,撅着屁股蹲在地上刨土想把不断冒出来的杂草斩草除根,搭梯子爬墙修剪攀援的花枝把它们绑到支撑物上,把残枝落叶搬去堆肥并用大叉子在肥堆里搅来搅去……
好不容易花草的修剪结束了,他又惦记着该做一辆小推车出来,解放自己的腰。他在家里搬来搬去,腾出地方摆弄开以前吃饭的家伙,叮叮咚咚砰砰咣咣了好多天。
等他终于做完了小推车,嗬,外面那些花是什么时候开的呢?那些草是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的呢?那些蝴蝶啊蜜蜂啊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它们热热闹闹地看着他,他不像花园的主人,倒像是个不速之客。
他在花园里徜徉,立刻又发现了新的问题。春天的雨水是多么宝贵啊,可是它把地面变得泥泞又是多么可气!然而这不是雨水的错,他这世代相传的花园,竟没有一条像样的小路,多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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