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的不做饭是理直气壮的,她从新婚开始就在养胎。她的身体底子不好,孕早期就出现了低血糖低血压等症状,医生的原话是“要给予严肃认真的对待,决不能掉以轻心”。
小雪是第一次做妈妈,兔子张也是第一次做爸爸,医生的话他们都不敢当耳旁风。
一开始兔子张还亲力亲为,事事以小雪和宝宝为重。虽然人已经住到了豇豆镇,但他的公司的主要产业还是在葫芦村,为此他不得不常常驾车两头跑。那边,公司的样样事情都需要他拍板——他已经成了“张总”,可是仍然不习惯把决策权分给大家,仍旧事无巨细喜欢亲力亲为——这大约是白手起家的企业家共同的特点。这边,小雪几乎成天待在家里,饭不会自己做,衣服也只能囫囵扔进洗衣机里——一直当惯了保护者的兔子张自然是一点儿也不放心。能推的应酬一概推掉,事情一办完马上开车往回跑,买菜做饭。每天一进家门,小雪就会过来抱着他的脖子亲他,这倒是让他感到温暖的,但除此之外,尽是疲惫。
可兔子张终究不是铁打的身躯,时间久了也就吃不消了。他已经不再是创业初期那扛扛总能过去的年轻人了。兔子张比小雪大了十多岁,四十岁就在眼前了。每每于清晨醒来,总觉得身体仿佛在沉睡之中被压路机碾压了一个晚上——新婚生活竟是如此疲累不堪。所以,在小雪步入孕中期,种种妊娠反应接踵而至的时候,兔子张一咬牙去家政公司请来了个保姆,是个看上去憨厚朴实的农村妇女——吴大姐。
小雪和吴大姐的相处究竟怎样,兔子张并不十分关心。从他的角度来看,小雪有人照顾,也有人陪伴,家里打扫得很干净,饭菜虽然很家常,不过味道还算可口。吴大姐自然是客气的,语气是温和的,不高兴了最多嘟囔几句——这都不是大事。
吴大姐独自住在其中一个次卧里,对面是小雪正在布置中的婴儿房。兔子张和小雪住的主卧最宽敞明亮,与三个次卧之间还隔着一个客厅,一个厨房。这样的距离感也刚刚好,兔子张很满意。
吴大姐承担了所有的家务和一部分照顾孕妇的工作,算得上能干。她还热心肠,兔子张要是抽不出来时间,请她陪小雪去医院做检查,也义不容辞。吴大姐照顾小雪尽心尽责,不辞辛苦地做各种她想吃的东西,半夜出门去买臭豆腐的事也干过——孕妇的嘴就是又刁又馋。在医院时,吴大姐也是跑前跑后,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小雪,她说自己年轻时生孩子吃了不少苦,不能让小雪也受委屈。
吴大姐总的来说是勤劳可靠的,小雪也渐渐拿她当老大姐看了。夜里靠在床上看书的时候,小雪倚靠在兔子张身边,一句一句念叨着,一会儿吴大姐长,一会儿吴大姐短——兔子张觉得说不出来的安心。
但事情就是不让兔子张一直安心下去,吴大姐最终被小雪赶走了,事情还是坏在臭豆腐上。
吴大姐是外向的、热情的,她的外向和热情就不单是对小雪。搬过来住了那么久,小雪都不知道上下左右的邻居是谁,吴大姐倒先同他们认识了。光是认识,打打招呼,也不算什么。但是有一天,有自报家门的同小雪打招呼,没来由的自来熟,还打趣起了小雪那夜里想吃臭豆腐的“糗事”,这一来,小雪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勤劳可靠是一回事,可是嘴上没个门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城里不比乡下,对隐私看重得多,尤其是小雪这样的知识分子家庭的大学生,那是多么讨厌被背后里嚼舌根啊。
所以,吴大姐必须得走,任凭她再怎么掉眼泪,再怎么道歉也必须得走。就算兔子张再怎么替她说情、帮她打包票也没用——这家里谁能待、谁不能只有小雪说了算数。
已经享受过“外包责任”的快感,兔子张无论如何也没法一力揽下照顾小雪和孩子的责任了。小雪又铁了心,绝不同意再找别的保姆。僵持了几天,小雪的妈妈来救了急,她办理了提前退休,住进了女儿的家里。
丈母娘来了就好办了,小雪再怎么刁蛮任性,也经不住养育自己几十年的妈妈管教。兔子张的世界,总算清净了。
再往后,兔子张的儿子豆豆出生了。热乎乎的胖小子交到兔子张手上的时候,他的眼眶热了,这是爱的结晶,这是生命的奇迹啊!豆豆像他妈妈一样皮肤雪白,大大的眼睛也像妈妈,胖乎乎的小身体呢自然来自爸爸兔子张。多好啊!
有两个“妈妈”在,养育豆豆的事情,兔子张自然完全不用操心。小雪坐完了月子之后,就去学了驾照,兔子张给她买了一辆女士的小车。这样一来,就连司机的责任也从兔子张的肩头卸下了。
小雪和自己的妈妈、自己的孩子形成了一个小团体,三角形是最稳定的形状。这个小团体不需要兔子张,他是多余的。这使得他对于这个家变得可有可无起来,也是他在婚后头一次感受到了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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