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榜题名是广大学士日思夜盼的一大盛事,但也让多少文人雅士含泪离去。
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公平的,就像这科举考试一般,乍看去让诸多凡俗子弟有了平步青云的机缘,却也不过是一条条千难万险的羊肠小道,众人挤在上头自然是你推我搡、跌的跌亡的亡。
天子陛下端坐高堂,又怎会真的有心去关怀这些苦了数年数十年的落榜考生。即便是对那些上了榜的,都不会急于重用,多的也只是有了在朝中端茶倒水看人眼色学些官道的中气罢了。
上官秋月在黄榜的名录上一行一行的寻着,小童也在身边眼巴巴的帮他细找。一行、一行、没有、没有、还是没有,上官秋月的额头上已是布满汗水,胡乱的提袖擦了擦。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黄榜,这从后到前的三榜都看过了,这最前的一榜想来也十分渺茫,正伤神,一旁的书童忽然拉住他的胳膊又摇又晃大喜大叫,喊道:“公子,你上榜了,你中了,快看啊,是你名字。”
上官秋月怎敢妄想这第一榜,但看童儿这般兴奋,心里却也暗暗祈祷。循着他手指的地方望去,他刹那间呆住了,双眼睁的老大,上官秋月——苏州人士,那不正是他自己吗,再看名次,竟是中了头榜第七名。
喜出望外之际,竟然脚下一个不稳栽倒在地上,嘴里喃喃道:“第七名、第七名。”忽的拽过正要扶他起身的童儿,面色狂喜,大喊道:“童儿,我中了,我中了,我中了第七名,是第七名。”
童儿把他扶起身,兴奋的应道:“公子,你这是十几年的苦读终于有了回报,老爷若是知道了定会欣喜群狂的。”
另一边榜前,陈峰面露苦笑失落的拍了拍高瑞晨的肩头:“今年不中,还有来年或后年,想开些。”而陈峰自己没上榜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高瑞晨出身商贾之家,这一次能够赴考可是废了不少关系使了几箱金银才弄到他的考试名额,如今大考不中,对他的打击无异于晴空霹雳。
高瑞晨抹了抹眼睛,他不是扛不住打击的人,渐渐的倒也想开了些,搂过二人的肩膀指着榜首,强笑着道:“我这次没中,这不打紧。关键的是孝清狠狠给咱们争了口恶气。”
正见榜首前三甲赫然挂了三个令人瞩目的金名,第三名探花是来自金陵的杜少云,第二名榜眼是来自泸州的于子傅,这第一名正名李孝清。围观的人不少是京城本地人士来凑热闹,许多人都纷纷议论道:这金榜状元居然是李家五公子,真是年轻高才呀!又有人附和:这五公子平日看就相貌非凡儒雅谦和,现在看来必是天上文曲星下凡。
这一番闲语,说什么的都有,一旁来看榜文的李府小厮听了话急忙上前看了黄榜,见果真是自家公子,顿时喜不自胜,急忙走街串巷告了周街坊。绕了路狂奔到了家门口却见一众官兵围了院子,只因心中狂喜,没想别的,径直冲进了府中。
贺莲英打发了官兵,携各房在园中石凳落了坐,瞅见探榜的小厮兴冲冲的跑进了院内。几位妻妾见状相视一眼,连同贺莲英都一扫刚才的忧愁,急忙起了身追问道:“可是中了榜?”
那小厮嘴巴咧满了腮帮,不等换气,忙大喜道:“中了,中了,咱家五公子中了。”
“第几名?”听说中了,如月登时喜上眉梢,忙又问。
众女都急切的看向他,小厮脸上堆满道不尽的欢喜,大笑道:“夫人大喜呀,公子中了新科进士前三甲头名状元!”
“啊?头名状元!你可看的真?”众人一脸惊容,缓了片刻,贺莲英又忙确认道。
小厮怕夫人不信,急的挠了挠耳塞:“夫人,小人看的万分真切,不敢欺瞒,现在满街市上都传开了公子高中头名状元的喜讯。如若不信,夫人可到外头细听听哟。”
话到这头,贺莲英怎能再不信?连忙招呼家人:“快快快,今日我们且忘了那些不快,好好给老五庆祝庆祝。”又忙招呼小厮去探寻公子,叫他快些回家来。
黄榜前陈峰和高瑞晨朗声大笑,拍着孝清的肩膀调笑道:“孝清,你如今高中了状元,往后不会翻脸不认我俩这落魄鬼吧!”孝清中了状元心里也高兴的很,但也知二人落榜心中不快,并没有过多在这话题间停留。
看时辰已将近午时,榜前的人潮也相继散了去。孝清三人约了上官秋月同到茗香茶楼寻了一静坐,只是一早的时间李家五公子高中状元的消息便传遍了大街小巷,一路上道喜的人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引得一众人为之开道瞩目,真叫孝清心中不大适应,忙谦逊的向大家还了礼。
茶楼老板知道状元爷来了,急忙亲自迎了过来,点头哈腰满嘴赞词,这一幕叫几人十分厌烦,闲聊几句便要他忙手头的活计去了。哪知茶楼老板下了楼叫人在店门口张红挂彩,大肆宣扬说今日新科状元到他这儿饮茶,顿时叫来往宾客大为羡慕,纷纷道贺。
几人饮了几盏茶,孝清看向上官秋月问道:“上官兄面圣后便要着急回苏州,为何不在这京城多留几日?也好让我等好生尽尽地主之谊。”
上官秋月忙摆了摆手:“这次来京赴考,我已离家数月,可心里总是念着家中父母妻儿,尤其是我那幼女……”说道此处顿了顿,眼中满满的悲伤苦楚。
高瑞晨见他有难忙接问:“侄女可是遭了什么事?兄长怎的这般悲切愁恼?若真是有难事不妨说出来让我们一同帮着想想法子。”
上官秋月撑着额头,哀叹一声:“诸位有所不知,我此次来京除了赴考之外,其实还在四处寻访名医。只因我拿苦命的女儿生了不知是什么病,寻访了江南多地名医都不曾诊出是病因。我心想京城繁华之地或有良医,可是来京这久,四下有名的医生求的求拜的拜,都对小女的病症不知医法呀!”
这下可叫三人更加疑惑了,也不知这究竟是个什么病症,竟然让这么多名医都束手无策,甚至连病因都断不出。
“不知有些什么症状?上官兄可方便说说?也好让我们也帮着想想,看有什么兄长没到访过的高人能医得了的。”孝清尝试着问道。
上官秋月本来不愿提自家的这些烦愁事,见几人这般真情,顿了顿便把这病症同几人讲了一通。他的小女儿本来是好好的,可后来长到八岁的时候,一天上午在后花园玩耍的时候不知怎的,忽然就瘫倒在了花丛里,无论怎么叫都叫不醒。若说是生了什么病,可是找大夫看了,却说她只是睡着了,这话上官秋月自然是不信的,只觉得这大夫医术不好。之后又找了数名医生来看,可是给出的结果还是一样的。
就这样小女儿足足昏睡了三天三夜,直到第四天清晨才迷糊着醒来,第一次醒来的时候除了身子虚弱外倒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这让他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了放,可是又过了十数天,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这次昏睡的时间比上次稍稍长了些,醒来后乍看没什么变化。接连数次之后,她沉睡的时间越发长了,面色比之从前也更加苍白,可就这病症,让多少医生看了,都说除了小姐身子虚弱之外,再诊不出别的病。
孝清听到这里,看陈峰两人也一脸惊疑,这种症状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上官秋月见得几人的讶色,脸色愈发灰暗。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却没想刚才一番话被旁桌的人有心听了去,只听的他们笑着高声论到:“你们知道吗!那灵禅寺的老方丈居然也懂得医术,就在上月,牛老大家的妻儿总是无故头疼,找了多少医生吃了好些药都不见好。可就在牛老大到庙里求神拜佛后,下山路过山脚下时,却正见老方丈盘坐在一块石头上在那儿早早等了他。那老和尚念他一心向善从未做过恶事,便送了他一粒丹丸叫他回家给妻子服下。结果刚服下没一会儿功夫头痛就大大缓解,到第二天就真不疼了。”
这话被上官秋月等人听了,孝清眼前一亮,仿佛山穷水尽之际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陈峰放下茶盏拉着欲起身去求问的的上官秋月坐下,指了孝清大笑道:“他们说的可不就是那个叫你剃度出家的老和尚嘛!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见他揭自己的短,孝清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心想若这老和尚真要有办法医病就好了。怎料上官秋月救女心切,赶忙起了身连连作揖向孝清拜求道:“恳请李公子带我去见见那位方丈师傅,若能救我小女,我愿重金酬谢。”孝清赶忙起身邀他先坐。
只听上官秋月话音刚落,却是惹得刚才那桌人嗤笑一声:“真是大口气,这老方丈莫说常人寻不到,即便是见了都得凭缘法才肯出手,哪里是这般轻巧的。”
这番话可真是惹恼了陈峰,只见他狠狠一拍桌子,指了李孝清,冷眼想那几人笑道:“真是眼拙之徒,你可知这位状元爷曾被那老和尚亲自说要收他做徒弟?只不过被状元爷回绝了,现在去求他治个病,想来也不是难事。”
那人几人坐着自顾言谈,没理会他。高瑞晨见孝清脸色不好,在一旁拉了拉陈峰的袖子要他不要再说。陈峰也察觉到不对,赶忙向孝清讪讪的笑了笑,自知方才话语张狂了些,赶紧住了嘴。
孝清没再理会陈峰,扭头看向上官秋月劝道:“上官兄不要太着急,今日这般慌张前去,方丈也未必肯见,何况这两日还有颇多事情要处理。待明日过了面圣游园大典,稍将准备一番择日我便同上官兄一同上山求医,你看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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