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到了十五花季之年,正如那春风中的桃花,格外的粉嫩娇艳。含苞待放之际,又有几朵花容不带有几分盼情郎折枝的娇羞?况且眼前的男子从气质内在、仪表风范都不失为女子意中最佳人选。

沈老先生也是高才之人,虽说不曾中举做官,也不曾做个夫子教书育才,可是长这么些岁数,这识人之术总还是有的。他先后与孝清、陈峰、殷飞敬了酒,目光多在孝清面上停留了片刻,脸上的笑意浓,呷了一口酒,看向孝清,笑问:“李公子一表人才,如今可曾婚配?”

陈峰在一旁也细看了那沈碧云与沈老先生许久,见他这么快就扯出了话头,心里头满是欢快之意,接了话笑道:“我这李兄弟平日里只知道念书,现在连个相好的女人都不曾有,更别说什么婚嫁之事,那都是没影的事。”

“唉,老先生,小生一无功名,二无家财,所以未曾有心思考虑过这些。”孝清瞥了陈峰一眼,赶忙讲道。

碧云见他杯中见底,欣喜之余忙再要为他续杯,孝清赶忙谢绝:“小生酒力不胜,况且待会儿还要急着赶路,实在吃不得几杯。多谢小姐美意。”歉意的回了一声。

那沈老先生朗声笑了笑:“看李公子的年纪,想必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家中父母可有安排婚事?”

孝清推了酒,回道:“家母虽有催促,但却并无婚娶人家相说成媒,只因家境实在清苦……而且……,唉……还是不说为好,小生对婚嫁之事也但凭缘分。”话语中故意表现得自己家境清苦不尽人意,好叫那老先生收了心思。

他眼中的难处和苦楚被沈老先生都深深的看在了眼里,方才那股欣喜劲儿也收了去,干笑一声说道:“几位快吃菜,快吃菜,吃饱了好继续赶路,哈哈哈。”

沈碧云看父亲收住了说亲的话头,心中大急,轻轻的娇嗔的喊了声:“爹爹……。”

“碧云可是哪儿不舒服?来来来,随爹爹到里屋,爹爹给你取点药管一管。”沈老先生怕闺女在饭局上把话都讲透了,赶忙截过话头,催促到。

拉着闺女进了里屋,沈先生宠溺的看着她,又焦急的小声劝道:“我先前看他相貌堂堂,穿着也不差,还以为是个贵人家的公子。可爹爹刚刚跟他的简单一番谈话,并不说他家里清苦艰难,但是这李公子眼里都在躲闪这说亲的话头呀!”

“哼,我怎么就没听出来李公子对我无心意?就你听出来了?我看你就是嫌他家贫苦罢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碧云正是眼里犯桃花,怎能容许别人说心上人的不好,呛了她的爹爹一句。小脸上更是挂满了不悦,嘟着嘴憋着气。

沈先生见她这么执拗,也知道自己闺女的脾气,叹了口气直言道:“这事不要再提了,些许那李公子还能念你一份恩情,心里还能记着你一些,你若执意捅破这层纸,只怕两边都难堪。你爹爹我是过来人,不会拿你的未来婚嫁大事开玩笑的。”说罢也不再理会碧莲,径直出到了里屋。

陈峰看孝清脸上神色不大正常,心知他是境地尴尬之极,便没在这方面拿他开涮。

用过了午饭,孝清拜别了沈先生和两位小姐,招呼陈峰二人匆忙上了路。殷飞的马是在村中经沈先生介绍的马夫卖给他的,有了马,三人的脚程也加快了很多。等几人离去数里之后,转眼已经看不见了那村子的踪迹,陈峰望向后方,只道是几人走的远了。

殊不知再三人离开村子不久后,那些个村落数十户人家都飘做青烟隐了去。

自那山涧下的村庄走出来之后地界倒是越来越开阔了些,周边也能看到几亩农田中黄灿灿的谷物随风波动摇摆,一层一层的犹如浪花潮水涌动个不停。这地方的气候可要比京城暖一些,既是骑在马背上也叫他们出了一脸热汗。

孝清看这四周良田万顷,却不见有田农到地里头收割庄稼,甚至在宽敞的道路上都见不到什么人,叫他心中暗暗奇怪。

“先生,你看这庄稼多好,要是我哪天能有几亩这么好的土地,携妻儿老母一同过个安稳的生活多好。”殷飞忍不住羡慕道。

陈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只要把那奸佞除了,天下会有更多的良田等你种去。”

顺着官道一路朝前走去,看到一石拱门,通体成白色,门头上写着:五福庄,三个大字。从门口看去,街道上并不见什么人影,伴随一阵微风吹过扬起地上的尘土,卷着一只残破的纸灯笼在地上来回滚动着,直将它吹到墙角不得动弹。

“吱吱吱……吱吱……。”空荡的街道上又见得一群老鼠从墙边窜过,钻进旁边的竹笼里。

孝清牵了马走在街道上,眉宇间的惑色更重,轻咦一声:“怎么地里不见农忙,这街道上也无有人影?”说罢又看了看日头,还在天空中挂着未到西山之巅。

陈峰与殷飞一同跟上来,同样满脸不解,陈峰吩咐道:“殷飞,你到前头打探打探几乎人家,看看里头有没有人。今晚我们可能得在这村子里借宿一宿才行。”

殷飞恭敬的应了声,便独自去那村中探访,从村东头到村西头,再到村北村南,这街道上居然不见一个人影。看天色太阳将沉,他找了一家院子还算大的人家,隔着木门敲了敲,不见有来应,又敲了几声,等了片刻,重于从里面传来一声脆脆的童音:“谁呀?是谁在敲门?”

见终于有人应了声,殷飞赶忙回道“我是过路的,只因天色将晚,特来相亲这儿寻求个方便想寄宿一晚。”

“娘亲,外头来了个借宿的人。”那小孩儿跑进里屋,传了话。

屋内床榻上正躺着一名面色苍白形容枯瘦的女子,病怏怏的看着跑到窗前的小童,赶紧用染了血色的布帕掩住口鼻。额头上渗满了汗水,虚弱着说道:“天儿,去叫他快走吧,咱家不能留行人寄宿。”说罢,她仰面翻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就像随时都要被风吹熄的残烛。

又等了片刻,殷飞贴靠在房门外又听到那小童到了门口不远处,说道:“娘亲叫叔叔快走,我们家不可以留宿外人的。”

殷飞见状也不好再叨扰,只好换了户人家再扣门求助,可许多人家都是一样的结果。直到敲到一家破败些的院子的时候,方才有一位老婆婆探出了头开了门,浑浊的眼打量着殷飞,声音沙哑着问道:“小伙子,有事吗?”

殷飞赶忙作揖行礼,温和的笑道:“老婆婆,我是带我家公子前来问宿的,但求能够寄宿一晚,望您能行个方便。”

“哦,这样啊。”老婆子恍然的点了点头,看了天色已经暗下来,说道:“天色是不早了,这晚上天气冷,可是我家只有一间柴房还空着,不知道令公子能不能将就的了。”老婆子面露为难,想了想说道。

殷飞见老婆婆肯收留,面色大喜,忙应声,连连作揖谢礼:“柴房就好,柴房就好,只要能遮风挡雨,不算将就,老婆婆且等我去唤我家公子。”

“好,快去吧。”

天色晚已经渐渐黑了下来,殷飞领着孝清二人到了方才老婆婆家门口。那老婆婆还在门口等着,借着昏沉的光线,看来的这位公子像个好人,便把他让进了院子里,边走边咳嗽了几声,似是身体染有风寒。

孝清几人进了柴房,把秸秆铺平一些好供三人歇息,那老婆婆又到主屋端来一盏油灯。

孝清穿过昏黄的灯光,看老婆婆深陷的眼窝,干瘪的嘴唇,饶是见过诸多怪事的他也心头一颤,眼前这位给他们送灯的老婆婆干瘦的就像是披了一张皱巴巴的人皮的骷髅,佝偻的身形看着叫人揪心。忙问道:“婆婆,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那老婆婆听了这话,艰难的抬起了头,看向他,讲道:“你们一路进了村子也都看到了。”

陈峰挠了挠头,看向她问道:“我略数你们村子家户少说有百十来户,可是天还没黑街上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有那满天地好收成的庄稼也无人收割。”

“唉,小伙子你不知道,那几十亩的谷子早该收割了。只是村上的人家却都没这个力气呀。”老奶奶语气悲伤中充满了惋惜和无奈。

陈峰又问:“这么大的村子,家家总有个男丁吧,怎么说没有劳力呢?”

老婆婆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抹了一把老泪:“上个月,朝中派将士平定番乱,在周边大肆征兵,凡是年轻些的,各家都被抓去一个去做兵士到前线打仗,这一波下来村上的年轻人剩下的本就不多了。可是就在上半个月,村子里不知传了什么疫病,好些年轻人都染上病病倒了,到现在村子里到处都在被瘟疫笼罩着,人人胆战心惊,哪里还敢随便出门。”

“什么?这个村子里闹瘟疫?”陈峰猛地站起身,一脸惊恐,说罢。满头大汗赶忙看向孝清,等他定夺。

孝清虽然没有过度惊讶,不过此时也是脸色发白,不过很快平复了心情,示意陈峰先坐下。看向老婆婆,说道:“怪不得这村子里一片死寂,这窗门紧闭,相比也是怕再相互传染扩大传染面积吧。”

老婆婆点了点头,叫他们早些歇息。留下灯盏,回了主屋。

孝清叫陈峰别想太多,三人靠着草秸秆迷迷糊糊的就这么到了半夜。

天上雪白的月光透过几根木棒支撑的窗子照在屋内,孝清缓缓睁开眼,朝窗外望去。夜很静,静的让人觉得可怕,静到能听见树叶从树梢跌落的声音,就像这个村子里的人气,在缓缓消散,转而蒙上了一层种种的森森寒气。

若是这个村子再不得到救济,只怕这些人都要病死在这儿了。一整个村子的人就这样平白的死去,这么偌大的村子也教它变作一片幽冥之地。孝清想到这儿,心中莫名的涌上一股凄凉,暗暗祈祷着上天,若是苍天真的有眼,就开恩放这村子里的黎民一条生路吧。

一夜之间,种种愁绪绕在孝清头上盘旋不歇,待到鸡鸣的时候,孝清便轻轻坐起身,悄悄推开了门扉。他心中心意已定,今日要在村中立个诊台,帮这些村民寻一条破瘴之法。

那老婆婆年迈,起的早。孝清出了柴房见她正颤颤巍巍的扫着地上的落叶,赶紧上前接过她手中的扫帚:“您歇着,我来帮您扫。”

老婆婆赞许的看了看他,松开扫帚柄。

“婆婆,村上的瘟疫可有郎中来看过?”孝清扫着落叶,寻思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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