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养女

“不过嘛，其实都算是借住罢了。温夫人喜欢热闹，又好慈善，什么都往家里捡。既没血缘，又没法律关系的养女，只有一个好听的名头罢了。”裘嗳弹着指甲上的灰，懒洋洋地把家里诸位姐妹的底都交代得一干二净。

马蹄小时候打工就意识到，女人多的地方，矛盾也多。

而现在，她的亲生父母，有五个养女。

马蹄已经预感到自己未来生活不会再风平浪静了。

一入豪门深似海，从此五个姐姐相伴随。

有一点点点可怕。

“宝宝——”

清雅温柔面相的女人一下车就朝她冲过来，将她抱入怀中。

马蹄发蒙地被她抱住，怀中是温暖柔和的香气。

她含着眼泪捧着她的小脸细细打量，一边哭一边说着委屈她了之类的话。

马蹄近距离看着这位温夫人的脸，虽然她有了一点年纪，但望上去仍秀雅端庄，看上去像是裘英河和裘嗳的姐姐。

她的眉眼，跟自己的很像。

准确来说，是自己长得很像她。

眉毛眼睛鼻子，都像是从她脸上拓印下来的，只不过更稚嫩和生涩。

温舒抱着她哭了一阵，马蹄鼻子也有点酸。

但她仍想回头看看养了自己十几年的母亲陈桂花。她没她漂亮年轻，但该给她的母爱一分不少。

她很满足，对亲生父母的渴望并没有很多。

她看见自己的亲生父亲裘家家主裘天祈，他面容也同样温和可亲，温柔激动的眼神望着她们，并没有裘嗳所说的感觉脾气不好的样子。

两人要带她回大宅，马蹄回头看陈桂花，陈桂花双手握着，欣慰中带着一些伤心，尴尬地站在角落里看着她们。

温舒；“宝贝？”

马蹄没有动。

马蹄低低头，对上陈桂花的眼睛，手指指向她，回头对温舒说：“她也是我的妈妈，当初如果她没有把我捡回家，我就死掉了。”

顿时四周声音戛然而止。

温舒的眼神渐渐变得伤心：“是她带走了你吗？她抢走了一个母亲的孩子。”

“不是，是她捡到的我。她在街角垃圾场里捡到的我，当时我就被人丢在那里。她也是我的妈妈，她养了我十几年。”

“我知道了，她是个好人，爸爸妈妈会给她足够的谢礼的。现在我们该回家了。”裘天祈上前，摸上马蹄的脑袋。

“不行。”马蹄说，“我不会和她分开的。”

裘英河上前一步，将她提溜到一边，压低腔调。

“我们，应该先回家。陈女士，我会给她安排好地方的，你可以时常来看她。”

马蹄认真地看向他们脸上的表情，他们明白地从面孔里传递出一个信息：离开陈桂花。

马蹄慢慢拂开裘英河的手，说：“她养大我，不容易。小时候那个男人带我出去丢我一次，她就翻山越岭去找我一次。穷到没饭吃她也要供着我读书，上学，护着我不被打，给我攒钱买衣服存学费。陈大伟要卖掉我，她被打一辈子也没敢跑，因为我，她大半辈子的家说不要就不要，愿意和我一起走。我现在找到了我的家，我也不能丢下她一个人，我不会和她分开。”

“不是分开，我们会给她找个好地方的。”

陈桂花也走上前，眼睛里含着眼泪，做出把她往外推的动作。

马蹄握住她往外推的手：“她没读过书，没文化，是哑巴，不能说话，也不会手语。一直在山里村子里过活，没见识什么大城市，也不会跟别人交流。她会害怕的，我不能离开她。”

裘嗳说：“如果你回裘家的必要条件就是和她分开呢？”

马蹄望向温舒，她一直流着眼泪，一幅心碎的模样。

马蹄沉默下来，拉着陈桂花的手，后退两步。

“如果这样的话，我不想，也不愿意回去。你们可以过来看我。”

裘嗳忍不住道：“你疯了？谁家接孩子还把养她的妈妈给接回去的。”

马蹄垂头：“所以我、我不想麻烦你们。我不回裘家，就在外面找个地方住和生活，温夫人可以常常过来看我。”

“你因为她舍弃了你的亲生父母？”

“她不是我的亲生父母，胜似我的亲生父母。”

马蹄牵着陈桂花的手，沉默地望着面前的一群人。

裘天祈说：“你知道吗？我们家里有五个女儿，而至今没有一人，上了我们家的户口本，没有所谓的第一继承权。这是亲生女儿才有的东西，十几年，我们一直为她留着。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

马蹄说：“谢谢你们，但是，我觉得，继承权这些东西对我来说，额，不太重要。我只想攒钱在镇子上买个房子，然后存钱开个养鸡场，有吃有喝就够了。”

裘嗳睁大了眼睛，裘英河也怔怔地望着她。

场面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