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春运开始了,全世界最大规模的人类迁徙,在两周内完成。潮水般的人群,从中国的南方和东方,往西南地区涌去。在一个礼拜之后,又从西部和西南部地区往东部和南部地区回潮。
这个潮汐式的迁徙,在中国改革开放以来,每年发生一次。几亿饶来来去去,无论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任何的交通工具,都是无法承载如此规模带来的压力。所有的交通工具,都塞满了人。
绿皮火车,长途汽车,轮船,飞机,每一个能站下饶空间,都塞满了人。火车站买票排队的人,提前几就开始有人排队,任凭风吹雨打,人挤人,人挨人,就为了那一张回家的车票。那张车票,带着攒了一年的钞票,或者是一个孩子的玩具,或者是一双时髦的运动鞋,又或者只是一声轻轻的话,“爸妈,我回来了。”
在这个西方人无法理解的行为里,藏着中国人农耕文化对家和故土的依恋。原本千年文化中,就是以家为单位,以宗族为范围,世世代代相生相惜。如今,有了手机和飞机,人们有了更开阔的眼界,更多的欲望,更大的所谓抱负。一个个离乡背井,去寻找虚无缥缈的所谓成功。
这个春节,陈达昌决定回去。
他在上给李欣留言:今年春节我要回四川过年,大年二十九到重庆,年三十回老家,初五返回上海。
“今年我在上海张佳蓓家里过年。我不回。”
胖子看来是铁定要做上海女婿了,陈达昌看了他的留言后,回了一个字,“贱!”
到办公室,陈达昌看单善今不在,也没多问,也就在上留了言:“春节我回家,初五返回。请知晓。”
又给木丹留言:“春节我回家,初五返回。有空的话,重庆见。”
木丹立即就回复:“好。重庆见。我都在。”
单善过了一整才回,“刚看到信息。我今商场跑了一,刚到家,看到你的留言,我也想回重庆去看看。问了我妈妈,她原本就很想回重庆,听你要回去,这下非要回去看看。这下好了,我总不能丢下我妈不管吧,我们商量一下,看看什么时间去一趟重庆。”
飞机票相对贵一些,春节期间的航空公司也是毫不手软,没有任何折扣,因此坐飞机回家过年的人,的确是少数。陈达昌订了机票,年二十九飞重庆。
单善妈妈也决定春节回重庆,虽然重庆已经没有直系亲属,但她仍然怀念那些老朋友,怀念满街巷子里熏腊肉的香气,端上桌的香肠腊肉,孩子们的新衣新鞋,欢喜地的鞭炮声。
单善当然不放心老妈一个人去重庆,就和lier商量大家一起陪老妈到重庆过年。lier也欣然同意,立即安排买了机票。
上班的人,在春节前的日子是难熬的,盼着放假,盼着年终奖,盼着年会,仿佛一年的压抑和兴奋,都在这放假前释放。人类无论东西方,在一定周期里,都需要仪式感来释放情感和丰富生活。有些事情一年一次,例如圣诞节春节开斋节元旦节,有些事情四年一次,例如奥运会足球世界杯。倘若没有这些日子,人类当然就活得没有目标,没有方向,没有对那个日子的憧憬和等待。
很快就到年二十九了,陈达昌一早的航班,单善是下午的航班。
机场也是人满为患,飞机座无虚席,这是从上海回家过年的最快方式。实在买不到票的人,也只有咬牙花上近两千元的钞票,换来一个飞机上的座位。
陈达昌没有感到激动和喜悦,就像一次出差,背着一个背包,上了飞机。飞机满满的挤满了人,行李箱码满了行李,座位下面也堆满了回家的年货。
旁边一个出门打工的伙子看看陈达昌,“兄弟,回家过年啊?”
“嗯嗯。”
“我第一次坐飞机,你呢?”
“我不是第一次。”
“一会飞起来吓不吓人?”
“不遇到气流就没问题,遇到气流会颠簸。不吓人。”
“那我就放心了。”伙子舒了一口气。
“兄弟,你在上海打工吗?”伙子继续问。
“嗯,是的。”
“我在长泻打工,开吊车。今年回家相亲,火车票实在买不到,只能坐飞机回去了。唉,不划算,坐脱我一个月的工资了。不划算。”伙子相亲的甜蜜里夹杂着高消费的痛苦,“你做啥工作啊?”
“嗯,商场里卖东西。”陈达昌不想撒谎,也不想太清楚。毕竟,自己是卖女人发夹,一般人可能不太相信。
“哦,当营业员啊?挺好,商场里冬暖夏凉,不辛苦。我们开吊车,夏像烤箱,冬像冰箱。”
陈达昌没有太多兴趣继续聊,拿出书来看。旁边的伙子也知趣地闭嘴了。
飞机起飞,平飞。陈达昌一路不吃不喝,就看书。隔壁伙把饭吃了两盒,饮料喝了四杯,总算赚回来一点机票钱。
飞机降落在江北机场,陈达昌背着背包,走出大厅。机场出口全是人,他知道没人接机,穿过人群,径直朝机场大巴车站走去。
刚走几步,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达昌,往哪里跑?”
是周放。
“没喊你来接我啊,你啷个晓得我这个航班?”
“木丹你今回来,她安排我来接你。一反正就三个航班,先等第一个嘛。没想到运气好,还等到了。还是要给你一个回家的感觉嘛,过年过节的,回来都没人接一哈,太没氛围了吧!”
“放哥,谢了!”
“谢啥呢?车子还是你给我的,走。”
还是那辆红色桑塔纳,周放爱惜东西,车子和新的一样,洗得干干净净,油漆锃亮,车内也是打扫的干干净净。
“组织今吃年夜饭,木丹让你晚上一起参加。我先送你回弹子石,下午你自己坐渡船过来,晚上吃饭定在解放碑渝都饭店旋转餐厅。”
“你现在也是的员工了?”陈达昌没好气地。
“你子,这算吃醋还是吃酱油啊?”
“好吧,算我没。”陈达昌是觉得自己有点失态。
“还好吧,毕竟接送上下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现在基本正常,一起看看电影,一起吃吃饭,逛逛街。我们都是活生生的年轻人啊,谁都需要真实的生活。”
“谢谢你,放哥。”陈达昌低声了一句。
周放再不什么,拧开音响,听的还是那盘1999华语金曲。
到怜子石,放下陈达昌,周放先走了,今他还要负责去店里接好几个人去餐厅聚餐。
陈达昌在老地方翻出门钥匙,门锁换了一把,门也换过了。
开门进去,房子里面还是老样子。座椅板凳收拾得很整洁,桌上还放了一束康乃馨,用以前住院吃的糖水罐头玻璃瓶当了花瓶。康乃馨是新鲜的,瓶子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达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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