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市这场夜雨下得很大。雨滴砸得台阶和阶下的水泥板噼里啪啦地响有的飞溅起来,打湿了阶上石板。

谈梨抱着胳膊蹲在门廊下,看着石板上浅色的干区被深色的潮湿一点点侵占。

沉默久得像割肉的钝刀。

而谈梨觉着,她现在就是案板上那块鱼肉正在雨里被这份尴尬无声地凌迟。

她几次张口想说什么但那些雨滴的声音太大轻易就盖过又浇灭她开口的勇气。平日里那个恣肆的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好像被雨吓得躲起来了。

不知道藏在哪个角落里怎么也不肯出来帮忙。

谈梨尝试几次后终于放弃她趴到胳膊上,耷拉着眼没精打采地想。

随便吧。

然后眼皮子底下一只修长的手拿着一个淡紫色的金属糖盒,出现在她视野里。

“吃吗?”

“……”

谈梨一怔。

身体的反应比大脑要更快些,在她意识到之前她已经伸手把那盒糖握进手里了。

她习惯性地晃了晃。

“当啷当啷。”

盒子里传回来沉甸甸的、叫人安心的、满盒的撞击声。

谈梨打开糖盒,倒出两片在掌心。然后她对着那两片花形的糖片犹豫起来。

没了平常情绪的遮掩蹲在墙角的小姑娘像只洗掉花里胡哨的彩妆的刺猬,谨慎小心。

谈梨还犹豫着,就听见头顶那人声音轻淡响起。

仿佛被雨丝浸润过情绪里收敛掉平素的凌厉和锋芒,听起来一点都不性冷淡了,格外温柔

“没下毒吃不死。”

“……”

温柔个屁。

谈梨木着脸想。

但她放心地把那两片糖吃了。

这次的回甘来得很慢。意识变得清醒、理智的时候,谈梨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楼外黑沉依旧,远处起伏的阴影里,好像藏着无数张牙舞爪的小怪兽。

谈梨依旧用胳膊垫着下巴但此时眼神已经清亮很多。

她靠了一会儿枕在胳膊上无声地歪了歪头。谈梨看着那双大长腿视线懒得往上再抬:

“谢谢你啊,小哥哥。”

还是她惯常不正经的语调,只是听起来有气无力,像刚被撸秃了毛、威武不起来的小老虎。

秦隐垂着眼,不作声地望她。

谈梨也不觉得有什么。任沉默发酵了会儿,她没再压那点良心不安,坦诚开口:“我刚刚是不是对着你喊别人的名字了?”

“……”

“对不起,刚刚淋雨淋傻了,没看清,认错了。”谈梨回忆两秒,又小心翼翼地问,“我还揩你油了吗?”

“……”

这次秦隐依旧没说话,只凉淡地看了她一眼。

谈梨于是就悟了

揩了。

可能还没少揩。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谈梨撑起脸叹了口气:“虽然你可能不信,但我真不是故意的。”

“嗯。”

“我如果是故意嗯?”谈梨意外地朝旁边仰了仰头,“你信了吗?”

那人依旧是那个性冷淡的语气词:“嗯。”

门廊下的感应灯灭了。

楼内的灯火辉映,楼外的云雨压城,光和影把他侧影修剪得完美,像一座雨中的雕像似的。

谈梨盯着他看了两秒,直到那人垂回清淡眸子也看她,谈梨却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秦隐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我可能想太多了,完全是自寻烦恼。”

“什么烦恼。”

谈梨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伸出胳膊,掌心朝上,手指微微勾起。没几秒,她手心里就接起一片小水洼。

谈梨侧过手掌,看着雨水顺着掌纹流下去:“这雨看来要下很久,小哥哥你带伞了吗?带了的话就先走吧。”

“没有。”

“噢。”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谈梨轻眯了眯眼,扭回头:“小哥哥,连我这么不尊重社交潜规则的人都知道,转移话题就表示不想回答。”

秦隐淡定:“那你刚才抱上来,问我想不想接了吗。”

谈梨:“……”

她怀疑性冷淡这一挂,高冷寡言的时候就是在蓄力,专等着把对方一句话噎死。

谈梨叹气,理亏地趴回脑袋:“这可是你自己要问的,待会儿听完别后悔。”

“嗯。”

“你刚刚问我什么来着,我忘……哦,自寻什么烦恼是吧?”谈梨手指垂下,看着最后几滴水在指尖摇摇欲坠,“你可能也感觉到了,我今晚不是一直想惹恼你么。”

这任谁说来都十分欠扁的话,从谈梨嘴里出来,却变得自然而然了。

秦隐神色不变:“讨厌我?”

“怎么会?”谈梨笑起来,“我最喜欢性冷淡了。”

空气一寂。

谈梨回神,无辜仰脸:“别误会,不是说你。”

秦隐无声看着。他的眼底埋着一点细碎的光,不知道是远处的灯火还是什么,映得他这一眼里情绪复杂。

谈梨没察觉,她自顾自地埋回胳膊上,说:“我这个人很和善的,跟任何陌生人都秉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嗯,你可能没感觉到。因为我对你比较唐突。”

秦隐瞥下来。

谈梨接收到这个眼神,自动理解为“原来你也知道”。

谈梨虚心点头:“我有a数,我知道。所以我决定知错就改,改法有两种。要么我改,遇见你就和善友爱克己守礼显然可证这不可能要么你改,让你主动疏远,永绝后患。”

谈梨一口气说完,自省了下。

很好。

态度优良,犹如站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大横幅前朗诵检讨。

秦隐:“为什么突然要改。”

“对,所以我今晚才那样说”谈梨顿住,扭头,“小哥哥你为什么总不按套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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