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夏商周见证了奇迹的一幕。
左扬还没走到麻将桌边,左家夫妻就像鹌鹑一样温驯起来,低眉敛目,看不出半分麻溜甩锅的抖擞劲儿。
而刚才迅速摆好遮阳伞和塑料桌椅的保镖,现在用二倍速出现,又麻溜儿地收走了遮阳伞。
要不是塑料桌椅上的四个人还不死心不放弃,双手搭在桌上,手指抓着牌,保镖们恐怕已经连桌椅带麻将一波带走。
这时,左扬也走到了众人面前。
高贵冷峻的霸道总裁气势,瞬间震慑全场。
论身高,他是最高的。论身材,他是最好的。剪裁妥贴的高定西装将他原就十足优秀的外在衬得格外出色。
大柱满狗脸都写着情意绵绵,乖巧可人地跟在左扬脚边,粗长尾巴已经摇出了重影,简直跟换了只狗似的,现场表演狗格分裂。
左扬盯着他爸妈,认真开口,一字一顿地问:“现在是打麻将的时候吗?”
夏商周在内心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看!
这就是正常的思维逻辑!
刚一露面,因为有四个惨烈的参照物,左扬整个人,在夏商周眼里已是闪闪发光。
面对大儿子,左家夫妻怂怂摇头,仿佛两棵呼啸北风里迎风哆嗦的小白菜。
一句话解决了自家爸妈,左扬又看向夏家夫妻。
这对夫妻是他一手养大的弟弟的亲生父母,同时,一手养大了他的亲生弟弟。
左扬缓和了语气,礼貌招呼:“叔叔阿姨,多年不见了。”
夏爸爸与夏妈妈,一个微笑应声,一个温柔附和,应对得体,从表面上看,倒不算怂。
看四个大的都乖乖放开了麻将牌,左扬一个眼神,保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桌椅麻将全部收走,连冰饮茶杯都没给他们留下。
左家夫妻眼望麻将,满脸痛不欲生,仿佛与挚爱生离死别;夏家夫妻眼望麻将,满眼淡淡忧伤,仿佛与现实被迫和解。
左飞在心底为大哥鼓掌,勾着嘴角看戏。
还没过三十岁生日的左扬,对这四个年龄加起来足够成妖的四个中年人微微皱眉,沉声道:“我们做长辈的,在孩子们面前,总得当个好榜样。”
夏商周在内心点头。
就该这样。
两对夫妻含泪点头,视线却仍在深情目送麻将们远去,沉浸在怅然若失的气氛里。
左扬毕竟是十岁就见识过这两对活宝初级合体效果的男人,见场面已经收拾完毕,他直接拍板道:“进家聊吧。没有在草坪上待客的道理。”
说完,他冷冷看了自家父母一眼。
左家夫妻看天看地,装作没有听见。
就这样,左扬出场后说了四句话,就将四个大的一波带走,进了家门。
*
夏商周还站在草坪上。
他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什么叫认真严肃靠谱负责?什么叫长辈形象?什么叫榜样?什么叫人生目标?
从今天起,这些问题都有了一个标准答案。
——两个字,左扬。
他想要成为像左大哥这样的,认真严肃靠谱负责的男人!
有些激动的心情,让夏商周的表情不那么高冷了。
“不进去?”
听到问话,夏商周循声一看,是左飞。
有了被爸妈甩锅的共同经历,夏商周面对他时,心内的紧张去了一分,看到左飞手里拎着条湿淋淋的毛巾,目露好奇,却没问话。
因为之前第一次谈话自己的表现太尴尬,夏商周再三思考这时该怎么开口,他习惯性咬住了下唇内侧,这样别人看不出来他在紧张做小动作,又足够提醒自己不要乱说话。
夏商周总结出来的交流经验:少说话,比说错话好。
道理很简单,两害相权取其轻,虽然都不受欢迎,但和“讨嫌杠精”比起来,“沉闷宅男”怎么都要好听得多。
左飞见他好奇又不开口,觉得有趣,抬起下巴点点等在大门前台阶边的大柱,主动解释:“爪子跑脏了,给它擦干净爪子,再让它进门。”
大柱,毕竟是一条受过正规训练的,有身份有原则的落第警犬。
不能紧跟主人进家门,已经让它很焦躁了,结果望穿秋水地等人给它擦爪子,人还站那聊上了,大柱急得直打转。
左飞走过去,半蹲着伸出手,大柱心急,把狗腿直直地怼他膝盖上,给他裤子上印了个灰梅花。
左飞可不像他爸妈那么惯着大柱,伸手就是一个清脆的脑瓜崩:“浪什么。”
大柱悻悻地呜了一声,不像认错,更像是不爽抗议。
毕竟是有过被压倒草坪的情谊,夏商周有点心疼,摸摸大柱的脑袋。
大柱看着夏商周,慢慢歪过脑袋,仿佛给夏商周卖了个萌。
夏商周被可爱到,气息更不高冷了。
大柱认真感受了一下,破案了。
它错了,是它为了梦想病急乱投医。眼前这人,高冷不足,气势也不足,果然它唯一认定的主人就是那么独一无二,唯有左扬是王者,其他人,都只是弟弟。
大柱瞄瞄左飞,又瞄瞄夏商周,在左飞给它擦完第四个爪子的时候,忽然对两人翻了个白眼。
主人愚蠢的欧豆豆们哟。
翻完白眼,大柱撒腿就跑,一骑绝尘,扬长而去。
它奔跑的背影,写满了开心。
夏商周人都傻了。
怎么回事?刚才草坪上那含情脉脉的眼神,那压着不走的依赖……全都是骗人的?警犬还得训练成千面卧底吗?还是大柱它天赋异禀、演技惊人?
左飞拍了下他的肩膀,调侃道:“在大柱心里,它的地位仅次于大哥。大哥老大,它老二,我老三,爸妈老四。你刚才暂时排位算1.5,现在和我并列第三。”
世道人心果然险恶,夏商周被一只狼狗欺骗了感情,感觉有点恍惚,下意识道:“确实二。”
左飞笑出了声。
夏商周有些无措,他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况,居然在这个人面前,接二连三的把心里想什么脱口而出,连咬下唇这个老习惯都没发挥作用。
他看着左飞的脸,在心底反省,难道我是个颜控?
虽然左飞很帅,帅到连一般人不可能适合的白发都完美hold住,但那头白发实在是太显眼了,夏商周不知不觉就被带跑了视线。
他记起以前看过的一部古早刑侦剧,有一集,被害人是个喜欢染发的小混混,洗心革面后去理发店当学徒,遇害前一个月染的白发。
法医在看到白发尸体时,第一时间通过发质,判断出被害人并不是那个小混混。
因为经常染发的人,发质必然很差。而亚洲人的深色头发要染成白发,必须先至少漂过三次,才可能染出较好的白色,一套深度漂染下来,发质绝对已经与枯草无异。
并且,染白发极难保持发色,染后一两周,就会开始发黄。所以,发质好且发色雪白的尸体,不可能是小混混。
左飞这头白发,泛着柔软的银光,按照法医的说法,深度漂染,肯定伤发质。
如果左飞不是白发,应该比现在更帅。
因为左飞白发好看,不是那种平常五官没那么好看、染浅色头发突然脱颖而出的特例,而纯粹是他五官长得太好,染什么发色都不会不好看。
夏商周回过神来,发觉他们已经在台阶下傻站了不知多久。
重点是,左飞正看着自己,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夏商周一个紧张,表情瞬间高冷,严肃道:“染白色伤头发。”
然后补救:“会变黄。”
但然后再次补救:“是刑侦剧里的法医验尸时说的。”
完了。
夏商周想打印一个QwQ贴脸上。
好呆。
左飞忍着笑,一本正经地把查过的资料拿出来说:“你说得对,为了发色足够白,染完之后还要用专门洗去黄色素的洗发水,例如purple shampoo,才能达到更好的白色效果。不过,用这类洗发水,发质会更差。”
夏商周慢慢眨了一下眼睛。
左飞没有生气,还很认真地回复了自己的话。
他把左飞说的话仔细想了想,按照正常逻辑推理,得出了左飞在用伤发质洗发水保持发色的结论,有些担忧。
但这次绝对不能再乱开口了。
夏商周下定决心,大脑高速运转起来,仔细斟酌,反复确认已经避开了所有杠精说教选项,才开口道:“你黑发也好看的。”
左飞一愣,笑了笑,爽朗地接受了夸奖,并招呼道:“谢谢。我们进去吧。”
这到底算是补救回来了还是没救回来?
夏商周想不明白,跟着左飞往里走。
*
客厅里热闹得很。
两人走到沙发边,基本听清楚了情况。
大概是左扬要两对夫妻回忆到底怎么抱错的弟弟,左家夫妻撒泼耍赖想不起来,夏家夫妻温文尔雅沉默望呆,他们四个是真没印象了。
然而左扬不为所动,跟监考老师似的铁面无私,大有今儿你们要是想不起来就坐这别走了的意思。
左家夫妻梦回没几题会做的高考考场,抱头痛哭。
夏家夫妻看到这场景,感觉就像看到未来长大后的夏商周教训他们,悲从中来。
在一片凄云惨雾中,大柱还狗腿地绕着茶几,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眼神,轮流吓唬四个渣渣,硬是把左家客厅营造出了审讯室的气氛。
夏商周和左飞顿时舒心了。
让你们嘚瑟甩锅。
第一次感受到双倍份的崇拜眼神,左扬的一颗弟控心得到了十分的滋润。
但是弟弟该管还是要管的,左扬抬起眼皮,不威不怒地喊了声左飞的名字。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