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周桃萼一听这吵吵嚷嚷,叹了口气,心知又碰上了绕不过去的“医闹”。

两辈子活下来,她对这事儿可是有经验多了,此刻淡定的很,不急不忙,交代了药童几句,接着便挽起袖子,提起大棍,披着漫天风雪,朝着闹哄的后院快步行去。

待到进了后院,她眼皮子一撩,四下一瞥,只见范师兄跪伏在地,被那陌生男子打得皮开肉绽、连连告饶。师嫂兰春华在旁苦苦相拦,杀猪似地哀嚎惨叫,而那男子手执金鞭,腰佩长剑,生得高鼻深目,扎着满头小辫,似是异族人士,此时正忿然大怒,好似狂雷发威,令人望而生畏。

她再斜眼一瞧,便见院子里头还有匹高头大马,马上驮着个男人。无论是马儿也好,人儿也罢,皆是满身血污,狼狈不堪。

她轻步上前,探了探那人鼻息,又查验了一通伤势,接着清了清嗓子,粗声说道:“别打了。再打下去,你家阿郎,要被你害得血泄气绝而死了!”

那人闻言,也心知耽搁不得,对她上下一扫量,接着便急步上前,催促她道:“不打了。你赶紧看病,赶紧开药。人要是能救回来,金锭银锭,由着你讨!”

周桃萼爱钱,毕竟有了钱,才能拿来去贴补那些得了女病的妇人。

她勾唇一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周桃萼背着手儿,转了一圈,兀自思忖道:这男人的伤,都不在要紧处,唯有这失血过多,实在难治。若是放在现代,消消毒、输个血、缝个针便是,但放在这古代,又要如何猜出这男人的血型,然后给他去找血型相符之人呢?这倒是有些难办了。

她垂眸一思,接着抬起头来,指着那青马,问那侍从道:“这马要紧,还是你阿郎要紧?”

执鞭之人皱眉道:“自然是阿郎要紧。”

周桃萼轻描淡写道:“好,那就把马杀了。”

人要死了,却要杀马?真是一派胡言!

执鞭之人不明所以,立时急了,嚷嚷道:“老子看明白了,你也是个庸医,多半还是个坑蒙拐骗的巫医神棍!人受了伤,为何要杀马!”

周桃萼兀自腹诽,嫌他话多,抬手便将他腰间长剑抽出,手上动作利落,顷刻间杀马而剖腹。后院之中,青马嘶鸣不止,仰倒于地,马腹已然破开,鲜血迸流,腥味四起,周桃萼见此情形,面不改色,接着便略显吃力,将那受伤男子两手拖拽了起来,瞧那模样,是要将这男人拖入马腹之中。

执鞭者见状,虽将信将疑,但仍是忙不迭地上前帮忙。

好不容易将那男人塞入马腹之中后,周桃萼又唤来那执鞭之人,令他与自己一同,使出吃奶的劲儿,不断摇动马身。那人心中疑惑不已,可情已至此,也别无他法,只好依言照办。

如此摇了半晌,执鞭之人正要恼火,却见马腹之中,隐隐传来些许响动。

他心上乍喜,凑前一看,便见那受伤男子,虽是满面血污,却是睫羽微颤,缓缓睁开了眼儿来,瞧这架势,竟是缓过了气儿来。

那男人的一双眸子,倒是生得分外好看,只是其中透着沉晦之气,好似朔风凛冽,雪野寒空,且威压颇重,着实令人不敢小觑。

周桃萼一对上他那双眸子,没来由地一凛,心上猛跳,隐隐有些不祥预感,仿佛行将有灾祸临头。

她定了定神,原还想多讨些银钱,此刻也念头稍歇,飞也似地移开目光,对着那执鞭之人缓缓说道:“你可说了啊,只要人救得过来,不心疼银子。”

那满头小辫的男人,此时狂喜不止,面上满是笑容,口中忙不迭说道:“恩人恩人,少不了你银子!”

方才他喊打喊杀,瘟神似的,浑身戾气,此时一笑,露出两颗尖尖虎牙,再一打量,也不过是个尚带稚气的少年人罢了。

周桃萼扫了他两眼,掏出巾子,拭去满手血污,接着又问道:“敢问英雄,如何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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