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袁骠骑乃是行军打仗之人,最是懂那“胜不骄,败不馁”的道理。

他虽屡次在陶二手底下吃了瘪,但每一回,都绝不气馁,反而很快就能重振旗鼓,想方设法,思索着回寰之机——这一点,周桃萼却是不曾料到了。

作为一个资深美女,周桃萼这两辈子加起来,碰上过不少烂桃花。

上辈子呢,她碰上过“在地铁站里哭着下跪抱着她的腿求爱的”、“威胁她若是不从就给她泼硫酸的”、“喝完酒之后威胁要吃头孢只为了骗她来宾馆见一面的”,个顶个的奇葩难缠,幸而她前生绞尽脑汁,想了好些法子,全都一一破解。

对比之下,袁骠骑的表现可是温和多了,远远算不上极端案例,因而周桃萼也没太放在心上。

再说了,袁骠骑跟那些男人不同——这钱权名利,他全都不缺,那绝色美人,他也没少见过。周桃萼前生也被富二代追过,追的时候殷勤,发了疯似的狂热,冷上他几日,他便又有了新欢。袁骠骑大抵如是,待他离去之后,过上几日,必会将她完全忘却、抛诸脑后了。

周桃萼垂眸细思,勾唇一哂,暂且安下心来。

甚么骠骑将军、富贵利达,她都瞧不上。她只爱她这小日子,每日吃饭、看病、睡裴郎,自由自在,恬然自得。

“二哥哥。”

周桃萼闻得葛叶轻唤,回过神来,看向身侧的小丫头。那小娘子梳着两个小揪,细眉细眼,娇怯秀气,小鸟儿似地偎在她的身侧,着实令她心生爱怜。

周桃萼心上发软,露出温柔浅笑,便搁下手中书卷,陪着葛叶玩起了翻手绳来。

那线绳看似平平无奇,却在她十指之间,千变万化,一会儿变作举着钳子的螃蟹,一会儿又成了一扯就散的蒲公英。葛叶眨巴着眼儿,目不转睛,新奇不已。

只是玩了半晌过后,周桃萼黔驴技穷,实在无甚花样了。葛叶见状,扯了扯她的衣角,口齿不清地低低说道:“找哥哥。葛根哥哥。跟哥哥玩儿。”

周桃萼一听这话,无奈叹气。

她实在不想见那个混世魔王小葛根,躲都来不及哩,但既然葛叶央求,她也不好推脱,只得抬臂抱起五岁的葛叶,朝着那熊孩子的住处走了过去。

哪知待到二人近了葛根院前,远远便闻得一阵哭声,哭的是地裂天崩、震耳欲聋,正是葛根小儿的声音。

周桃萼心上一紧,担忧不已,忙不迭地急步上前,待到跨了门槛,再一抬眼,却见庭院当中,海棠花下,有一白衣男子,怀中抱着葛根,听得脚步声,也缓缓转过身来。

海棠初绽,叶嫩花红,在那灼灼花光映衬之下,这袁骠骑的面貌,更显得俊美几分。

此时见了她来,男人薄唇微勾,不掩眸中炽热。

周桃萼心上微凝,既是厌恶,又有不安。她缓缓放下葛叶,并不望向袁氏,带着几分嘲讽,平声道:“袁大将军,端的君子,连小孩子也要招惹。”

袁骠骑还未出言,葛根便挂着鼻涕,粗声粗气,大声吼道:“陶二,你休要血口喷人!将军没有招惹我!将军是君子,是大英雄!”

周桃萼目瞪口呆,一下子噎住,火气蹭蹭地往上直窜。

袁骠骑见她吃瘪,勾唇一笑,心里很是快活,口中沉声解释道:

“陶神仙错怪我也。袁某这几日在橘井药局,结识了葛根吾友,称得上是忘年之交。往日若得了闲,便会与车焜一块儿,教葛根吾友持枪弄棒,投石超距。今日我和达达欲去,葛根心生不舍,才会嚎啕大哭。”

他扛着那人高马大的葛根在怀,举重若轻,面色如常,力气委实不小。

葛根闻言,声如洪钟,连连附和道:“将军和达达,都是大英雄!以后我也要追随袁家军,骑马杀人,杀白袍军,给我爹报仇!”

周桃萼面色一沉,直恨不得立刻把这熊孩子揪下来,狠狠揍他一顿,替他爹好好管教他一番。

袁骠骑闻言大笑,极口称赞道:“好!小儿勇武过人,英雄也!为父报仇,孝子也!”

男人言罢,手臂微松,放下葛根,又很是温柔,指腹蹭了蹭那他的泪珠儿,接着抬起眸来,望向周桃萼。

他目之所见,分明是个粗笨汉子,裹着厚袄,臃肿不堪,但落入他的眼底之后,这粗笨与臃肿,顷刻如云烟散去,眼前所立,渐渐变幻成了个娇娇美人,妆罢立春风,细柳腰肢袅。

袁骠骑心头猛跳,直恨不得将这女人拉入怀中,与她狠狠亲咂一会儿。

他强压心绪,薄唇勾唇,知她狡诈,偏要哄骗她道:“陶二弟,袁某近来多有冒犯,实乃情难自已,还请莫要怪罪。袁某有要事在身,行将辞去,今日一别,恐后会无期……”

男人言语恳切,分外赤诚:“阿郎日后若有难处,须人相帮,切记送信来澶州将军府,袁某必当知恩报德,在所不辞。”

周桃萼漠然无言,只是点了点头。

袁骠骑心里记恨,多有不甘,但也不再多言,唤上车焜,拜辞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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