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阮阮第一次来长春宫,刚踏进宫门,便闻得极其浓郁的香味,霸道又不容抗拒地充盈着四肢百骸。
阮阮小心翼翼往里走,只见满墙的金丝罗帐,朱红纱窗,翡翠宝石,以及无处不在的鲜花。
阮阮想起曾有人言,说今上爱香,精书法,通音律,又善绘画,醉心经籍,未登基时,还自号“玄隐”。
初时阮阮还不信,现置身如此旖旎柔情、香薰袅袅的宫殿中,她信了。
阮阮迅速低头,再不敢乱看,随内侍韩玦在一处彩画屏风前立住脚步。
屏风后隐约可见二人,均坐于花间,花后墙壁上点着一排的白烛。
烛光跳跃,花色迷人。
阮阮低眉顺目,静立等候,韩玦进去不久后,一身形高大的男子走了出来。
“好香的鱼鮓味。”男子道。
“曹小将军。”阮阮瞥他一眼,躬身行礼。
这人一如既往,桀骜不驯,一身霸气。许是有些热,微敞着领口,脖下一字锁骨隐约可见。
“大娘娘的鱼鮓无人可比,臣今儿真是有口福了。”曹不休手中把玩着骰子一步步靠近阮阮。
阮阮看得出来,他和今上定是在玩双陆,彼时双陆盛行,今上闲暇时极喜欢拉着人玩。
“喜欢就全给你了。”今上在屏风后面道,“你的骰子好,锤了朕好几个,你赶紧吃,吃好了我们再继续,今儿朕非赢了你不可。”
阮阮心头一凉,想起周太后忙活鱼鮓的辛苦,那是母亲对儿子的怜爱与疼惜,可若是都被这曹不休独吞了,那太后辛苦岂不是白费?阮阮想着,心中不免有些难过。
曹不休大手向她探来,阮阮下意识后退半步。
大手落了空,一时有些尴尬。
长腿又向前一步,阮阮后退半分。
大脚再进一步,与她衣摆相挨,阮阮身靠艳丽的牡丹花,无路可退。
曹不休突然俯身,古铜色面庞直逼着她,气势夺人。
阮阮被他瞧得面红耳赤,却不忍周太后心血被辜负,只能微微……又微微……别过了头,不去看他。
阮阮想,她虽软弱,地位卑微,但对于值得坚持的东西,她还是有原则,不迫于淫.威的。
比如说现在,她不忍一颗老母亲爱子的心被人不珍视,被人糟蹋。
阮阮全身紧绷,思索着如何保全自己,又能不辜负周太后所托。
她颤颤巍巍,终于想出了一个理由,“大人的手刚刚摸过了双陆……”
“而后呢?”曹不休进一步问。
他身上热气儿很大,阮阮立于他面前,几乎能感觉到他炽热的男人气息喷在她脸上,颈肩。
阮阮深呼吸,决意将自己的瞎话进行到底,“大人先去洗一洗……洗一洗……奴再给你……”
“洗哪里?”
曹不休挂在嘴角的笑容微钝,但仅在一瞬间,眉眼间已经像登徒子般不怀好意,像是匹饿狼盯着忐忑不安的小兔。
他年纪长她近乎一半,十二入军营,在男人堆、战场上摸爬滚打七年,心智、情感成熟冷静远超他人。
巨大身影的压迫下,阮阮只觉呼吸困难,被他钳制在花架间,她又动弹不得,只得微微转动略有些僵化的脖子,却不期然与他对视。
阮阮默默倒吸凉气,盯着他深邃的眼眸看两眼,想说话却又发现在他强势的气场前,她怂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阮阮缓缓伸手,明明心中怕得要死,仍强作镇定,指了指他手背。
曹不休却动作极快,一个反杀,大手勾住了她的小指头。
他的手,硬邦邦的。
电光火石般,阮阮将手缩回,她惊诧他的大胆放肆,又畏惧他盛大气场的压迫,就差说出将军请自重。
“果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吃个东西,还这么麻烦。”
曹不休终于收回他无比放肆的视线,后退半步,压在阮阮头顶的阴影褪去,阮阮偷偷松了一口气,半抬眼眸,她不知他此刻表情,只瞧见男人微挺的胸膛尤其宽厚。
她深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只能用沉默相待。
恰好韩玦端了清水过来,今上也从屏风后走出,瞧见是她,随口道了一句,“是你啊……”
阮阮低眉,不知今上何意,又听他问,“这两日佛经抄得如何?”
曹不休浓眉上挑,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微笑,女孩子中指第一关节处凹陷,起了茧子,这些日子,定是抄经抄到手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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