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桂飘香,转眼已至秋末。

建业城的主街道上喜乐飘扬,人潮拥挤,热闹非凡。

早在几个月前,孙大都督的嫡孙要迎娶青州沈氏女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城,百姓好图个吉利,今日正逢大婚,街上围观者自然众多。

即便亲家远在千里之外,但都督府的排面不能小,孙家派出的迎亲长队中人逾百数,彩轿鼓乐、华车骏马,主礼副礼一应俱全,沿长街而过贯如游龙。

当中骑马行在打头的,正是今日大婚的主角,头冠两翅官帽身着大红礼服的新郎孙彻。伴其并驾同行前来迎亲的两位好友,左侧是震威侯幼子管恕,右侧是出身会稽吕氏的吕宵然。

“靖之,听宵然说,昨夜若不是孙伯父拦着,你就要在官衙看公文看到亥时了?这就是我不在,我若在的话早把你拉回去了!可不要小瞧娶亲这事儿,你今天回去就知道娶个亲有多累人了……”管恕是这里面唯一娶过亲的,对于孙彻敢在大婚前一晚加班工作的态度深表不知者不畏。

这一头孙彻尚未开口,吕宵然就坐不住了,好奇道:“不就是骑个马、拜个堂、敬个酒吗?还能比军营里更累?”他年纪小小就被父亲丢进了军营磨练,觉得这世上最苦的莫过于军中起早贪黑的训练了。

管恕简直要被这话顶的无语凝咽,回了一句:“待你大婚那日不就就知道了……”

孙彻似乎对身旁两人的对话无甚反应,只默默骑着自己的马继续行进,心中想的却是昨日收到的那封来自北地的密函……

沈家在这桩婚事谈妥后不久,便花钱在建业城中置了一处新宅,陆云夏此刻正披冠霞帔地被迫乖坐在宅中,等着外面孙家来迎。

之所以说被迫,实在是她头上顶的这冠太重,偏为遵礼制,还不能等迎亲的人来了再戴,自早起梳妆完毕,陆云夏已顶着这个东西坐了有快半个时辰了,这次负责梳妆的不全是沈家的人,她想偷偷懒放放水都不能。

就这样,陆云夏半僵着脖子,在一顿跨盆背轿牵引颠簸之后,终于等到花轿在孙府门前落下了。

随后,她正晕乎着分不清南北,就感觉到手里被塞了条大红色的绸子,然后在一路贺喜声和爆竹声的哄闹中,被人牵引着一步步迈入了喜堂。

孙彻望着眼前一身大红喜服,被四角龙凤呈祥盖头遮得严严实实的新娘,想到过了今日,自己就要和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子结发为夫妻,心中略有一丝微妙之感,但几乎没什么涟漪,说不上开心也说不上不开心。有父母之例在前,他对夫妻这样的关系看得很淡漠。

他想,只要这女子知进退守礼仪,他总能同她过一辈子的。

陆云夏跟着礼官的唱和起起拜拜,心中想的却是,待会儿进了洞房她要赶紧让茯苓找点东西来吃,此时此刻,只有想想自己喜欢吃的八宝酥鸭鱼片粥、桃花烧卖燕窝盏,她才能稍微觉得没那么饿……

至于拜堂这件事本身,或许是这个时代的婚礼仪式与她那个世界相差太远的缘故,始终让她有种仿佛是在做梦的不真实感。

“夫妻对拜……”

直至听到这句话时,陆云夏终于稍稍清醒了一下,转身那瞬,随着印入眼帘的绣繙金云纹男子腰带和下半身的大红袍喜服,她第一反应则是,看腰带的位置,这人应该不矮。

对面的孙彻完全不知,自己这位新娘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腰带上。他当然不矮,且还很高,也就比戴着头冠的新娘还高上一截的程度。

两人拜完堂,就到了欢宴宾客的时候。

陆云夏被人领着进到了备好的新房,孙彻则要先在外面招呼今晚到场的宾客,等吉时到了新郎才会进入新房与新娘完成合卺之礼。

闹腾了一天,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会儿无人监视的空档,陆云夏自然再不想顾那些俗礼不俗礼的,进了房第一件事儿,便是欲把盖头掀了好好喘口气。只是刚掀到一半儿,就被随她同进来的两个丫鬟茯苓和银朱齐齐阻止道:“姑娘,盖头要等姑爷来了再掀,不然不吉利的!”

“这又是什么礼?”

“新娘子的盖头要由新郎官亲自掀,才能一辈子和和美美。”银朱嘴快,迅速抢答道。

若要陆云夏说,难道那些每一步都照着吉利规矩走的夫妻,就真的都和和美美了吗?当然不是,这种事,更多是为求个心理安慰罢了。

但陆云夏知道,这话便是说了两个丫鬟也听不进去,对于她们只能因势利导,便道:“我不把盖头全掀开,只露出脸,等人来了我就放下去,这样不就不算了?”

“可是……”

“可是你家姑娘现在已经把盖头掀开角了,露出脸无非就是多掀一点和少掀一点的区别,都不算完全掀开;最主要的是,你家姑娘已经饿了一天,现在必须吃点东西,不然,待会儿合卺礼的时候说不定就饿晕过去了,那多丢人啊?这吃东西总不能蒙着盖头吃罢,万一把妆花了怎么办?”陆云夏循循善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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