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清徽院书房内,孙彻一边单手敲着桌上的镇纸,一边听着侍卫的禀报。

“ 你也觉得对方有古怪?”

“是,那人自称商贾,身上却毫无商贾之气,举手投足反更像是世族出身,且对行市完全不了解。还有其身边的那些护卫,训练有素、进退有据,并不像是商户之门可以养出的。”

“不了解行市?”

“是的,四爷。这些人被四奶奶质问之时,曾自称是到此地采购货物,最后却是进了一家丝绸铺之后就迅速离开了。商贾重利,消息灵通,不可能不提前了解行市。清台街不主营丝绸,丝绸铺子不仅量少,价格更是虚高,可见这些人根本不懂门道,只是随便选了一家铺子以示遮掩。

因此属下推测,所谓的采购应该只是一个借口,他们一开始要去的并不是丝绸铺,很可能是中途被四奶奶打乱了步调,为掩盖行踪才临时改了计划。”

如果侍卫的推测是真,那么,一个能被陌生人影响到的计划,确实令人生疑……

孙彻听完之后,静了一瞬,又问道:“那辆马车可派了人跟?”

“回四爷,跟了两条街……”

“两条街?怎么,莫非跟丢了?”

“是,这些人警惕性很高,中途似有察觉,几次加快了马速,我们的人只跟了两条街就被甩开了,是属下失职,请四爷降罪。”

“哦?”孙彻听到这里,突然抽手提笔写了三个字在纸上,随后才对侍卫道:“你先下去吧。”

“是。”

侍卫离开后,孙彻看着纸上的‘清台街’三个字,略思考了一下,又将纸折进信封,叫了一个小厮送到了外院儿专门负责传递信息的属下手中,同时对另一个小厮吩咐道:“去请四奶奶过来。”

陆云夏刚坐下不久,就听孙彻派了人来,叫她去书房一趟,只好放下手里喝了一半的雪茸羹赶去了书房。

孙彻的书房在一个单独的院子,取名‘不二斋’,里面还建着一亩小竹林,陆云夏不仅是第一次来这里,也是第一次来男子的书房,进去时颇觉新奇。

她一看便知,这院子孙彻布置的很用心,格局好,景致佳,庭院又开阔,简直是读书散心两不误。

银朱不能入内,只能与小厮同守在门外。

陆云夏一路悠哉悠哉地边逛边瞧,直到快进门时,才注意到窗边不知盯了她多久的孙彻,一席白衣,长身玉立,如清风朗月。

孙彻早在一盏茶之前,就看见了仿佛当自己是被叫来逛园子的陆云夏,被他发现了,也并无半点的不好意思,还一副意外又惊喜的样子冲他笑了……

可怕的是,他觉得自己已经快习惯了这个女人的散漫无拘,想到这儿,孙彻不禁摇了摇头。

陆云夏不知道孙彻为什么叫她来,她进去的时候,孙彻正站着,所以她也没有坐下,而是站到了孙彻对面几步远处,主动问道:“四爷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

“你今日去了清台街?”

孙彻这句话一出口,陆云夏顿时就明白了,看来自己每日的行程都尽在孙彻掌握,便点头应了声是。

“如果下次再遇到怀疑别人跟踪你的情况,不要下车当面质问。”这话说得简单又直白,没有丝毫掩饰自己监视她行踪的意思,还给出了自己的忠告。

可陆云夏听了,却不觉有几分恼火,她并非不懂事的小孩子,还不需要别人来告诉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到底该怎么做?

于是正色道:“四爷,我有我做事的方式,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妥,可以先说一下原因吗?”

孙彻闻言,认真扫了她一眼,而后突然拾步从书桌后走了出来,一直走到她面前一步远的位置才停下,看着她平静又低沉地说道:“原因很简单,危险,够吗?”

陆云夏略感意外地抬头,一时有些语竭,这是……关心吗?

她很想说自己一个能打两个,但她脑子里不多的那一点理智告诉她,她如果真的这么说了恐怕就要完了,孙彻一定会当场写信给沈家,以求证自己是不是娶到了假的沈小姐?

虽然她沈家女的身份不是经不起打假,但掉包这种事,就算是一家的姐妹,到底也是骗了人,万一被人家发现了总归不太好。尤其孙家可是为了沈婵的八字,才将人选由孙屹换成了孙彻,要是叫他们知道折腾了这一番最后全白折腾了,还不气个半死?

孙彻见陆云夏本来抬起了头,似乎是想反驳什么的样子,可后来又放弃了,便道:“你想说什么,不必心存顾忌。”

“我,我当时只是觉得,大庭广众之下,又有那么多府里的护卫在场,应当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不过四爷的话我记下了,下次我会当心的……”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所以,没有应当,只有知而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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