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千万别想歪了!”林诗音忙一把拉住她手,只觉那手指冰凉,跟着黛玉便咳嗽了几声,更是着急道,“你到底觉得怎么样?明日先请王大夫再来瞧瞧,旁的都不要说了!”
“姐姐说的!”黛玉毕竟是劳累了,又咳了几声,才喘气道,“我又不是灯草扎的人儿,哪里就那么娇贵起来了!你不把我当外人,才对我说这些家中烦难事,我只恨不能替你分忧,怎么会埋怨你?”
林诗音见她执拗性子上来,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咬着牙思忖片刻,方道:“我便对你直说了罢——你这病,只有梅二先生才能治。我已托了表哥,将你带到个清静地方去,待调养好了也不必回来,你们过你们的日子。你觉得可好?”
她这番话说得又急又快,黛玉听罢,竟半晌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只呆呆地望着她。雪雁却“啊”的一声,惊叫出来。
“二姑娘,你说……你说让表少爷带着姑娘走……那岂不是……岂不是……”
话未说完,只听黛玉突然又咳嗽起来。雪雁忙转回身,见紫鹃已扶了黛玉,轻轻拍她后背,便捧过绢子来。又听咳了几声,竟见绢子上一痕紫血,触目惊心!
这一下几人都急起来,忙着唤黛玉时,只见她紧闭双眼,面色青黄,早已人事不知。
……
黛玉不知自己是这些日子以来第几次醒来,未及睁眼,先细细想了一番。这次当是没有做梦,那离恨天外的琼楼玉宇自也没有出现,更没有见到……她硬着心肠离去、却又无时不在牵挂的宝玉。
虽知宝玉早已完婚,自己此生与他无缘,但黛玉心中所念所想,仍是只有他一人,若要她与旁人缔结鸳盟,却是过不得自己这一关。是以当时林诗音只说了一句话,便令她肺腑大震,似欲离魂。
黛玉也知道林诗音是一番好意,想给自己找个归宿。而那位李瑛表兄虽有些风流名声,待她却也守礼,况且明明与自己不相干的,前后数次援手救助,就算是看在林诗音分上,此情此义,也值得黛玉感恩了。只是想到毫无征兆,却被人与他捏合在一起,心里又隐约带了些怒意。
她只合眼躺在那里思忖,忽听脚步声近前,跟着不出所料,正是紫鹃的声音轻轻呼唤:“姑娘……姑娘……”
黛玉心中待她与雪雁早如亲姐妹一般,不欲她焦心,忙睁眼笑道:“我醒了……”
只三字出口,便发觉毫无气力,语声竟轻微得连自己也听不清!
紫鹃却不着急,低声道:“我看姑娘眼皮微微的动,猜是醒了。大夫刚给姑娘施了针,说是会虚弱半日,过过便好,姑娘莫吓着了。”
黛玉微微阖眼以示答应,心里倒有些奇怪。她们家里但凡有了病人,不过请大夫看脉,开了方子吃药而已。就是在贾府,也不过多见些西洋药,从未有大夫用针的。侯门大户,最讲男女大防,世上行医的又以男子为多,是以闺阁女儿更不可轻易使人行针。今日之事,却大出她意外,不知林诗音如何吩咐,又请的是什么大夫?
紫鹃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迟疑一阵,方道:“姑娘切莫担心,行针之处不过是……是些不要紧的去处,这是治病,更是救命,事急从权……”
黛玉听着她言辞含糊,心下了然,只是静静冷笑。雪雁在旁见她神情冷厉,便推紫鹃道:“你怎么就……就都说了!姑娘是什么性子?病治不好,你倒要逼死她了!”
“你们放心,”黛玉向她二人一望,缓缓道,“我又不是胶柱鼓瑟的人,如今……也没那么多穷讲究,总要先活了……再作道理,免得死不成,又……活不了,平白地赖着人家,惹人生厌。”
“姑娘……这是怎么说的……”雪雁只说了半句就被打断了。紫鹃倒不像她满面惶恐,反而一双眼亮得出奇,上前盯着黛玉,又用力握了黛玉的手道:
“这话说的是!你看在表少爷城里城外地奔波,千求万求才为你求来这大夫,你自己的主意也要打定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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