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黛玉梳洗毕了,就叫雪雁去请李寻欢过来。雪雁因笑道:“可是定了亲的人了,一刻不见也过不得?”
紫鹃见黛玉不答,忙打了一下雪雁,道:“又混说了!你越发胆子大了,连姑娘也要打趣!”
雪雁眨眨眼,反手在她头上戳了一指头,道:“你还说我!昨天赶着叫‘姑爷’的是谁来着?”两人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黛玉无奈道:“你们两个,一早起就拿我闲嗑牙。雪雁快去,不然我就恼了。”雪雁方应了一声,倒像脱笼的小鸟儿般飞出屋去。
紫鹃向黛玉脸上细细打量片刻,才收了笑容,道:“怎么看你不欢喜?难道你还忘不了……表少爷的为人,这些日子你总看清了,一万个人里也难寻出一个的,又是圣上赐婚……”
黛玉沉沉一叹,道:“好姐姐,我的事原是不瞒你的,我也说过往日已是过眼云烟,再不挂怀,我这一生,倒是一个人过的好。”
紫鹃忙道:“大清早的,不许说这等话!你一个姑娘家,若不成婚,能依靠谁去?就算圣上把林家产业发还,你孤身一个人,也守不住。”
黛玉道:“你说的何尝没有道理,只是表兄……他未免太可怜了。”
紫鹃不解道:“他一个大男人,吃穿用度都不愁,有什么可怜的?单和皇帝是旧交这一条,谁能及得上他!”
黛玉摇了摇头,心想这两个丫头待自己一片赤诚,凡事只为自己着想,但终究参不透这“情”之一字。表兄此生最爱的是二姐林诗音,此事非但林仙儿对自己说过,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冷眼旁观,更看得真切。表兄是自己此生所见,最为至情至性之人,就算要他和自己只叙虚礼,挂个婚姻的名头,对他来说想必也不堪忍受。只是这话无法对旁人提起,若传扬开去,又生出许多事来。又想表兄为自己所做之事,虽不图自己回报,但自己心里终究难释,不知何时才有机会报答一二。如此柔肠百转,想得不禁痴了。
紫鹃看她脸上微微泛红,心中暗笑,却也放下了心。早知这位姑娘外面看着柔弱,心地里却甚为执拗,只怕她一心放不下宝玉,不免磋砣一生。如今看来,她对那位表少爷倒颇有些好感,未尝不能回心转意的。况李寻欢出身并不逊色,为人交际上更不知比宝玉强出多少,正是姑娘的福气到了。
她两个人各自想着心事,忽听门上一响,雪雁已冲进来,喘着气道:“你们听说了不曾?阿飞少爷、还有那位仙儿姑娘,昨夜竟悄悄地走了,谁也没告诉!”
紫鹃恨了一声,过去拉着她坐下,嗔道:“咱们从早起到现在,就你出去了一遭,还问我们听说不曾?也没见这么大了,还毛毛糙糙的,不是叫你去请表少爷的么?”
雪雁也回过神来,指着门外道:“表少爷?不是在后面吗?”
黛玉一见门外的身影,不觉脸上就热了一阵,忙站起身来。李寻欢却平静地露出个笑容,迈进门来道:“你们小女孩,总有许多话要说,我只好等一等。”
黛玉早知道他一向把自己当小孩看待,心里一阵轻松,又有些莫名的失落,倒将之前的慌张冲淡了许多。因笑道:“不如表兄亲自给我说说,倒好过雪雁这一阵风一阵雨的,叫人摸不着头脑。”
紫鹃雪雁闻言都是噗哧一笑,借着备茶的工夫,都退到外间去。李寻欢却摇头道:“阿飞一向独行,也不讲什么礼数,你不用太在意。”
黛玉听着他竟像替阿飞向自己赔礼,不觉笑道:“这有什么!我是不在意的,只不过有人……”
“有人?”李寻欢有点意外地道。
黛玉作势看了看门外,笑道:“雪雁那丫头,自从去帮着照顾阿飞少爷,近日来也不知道提了多少遍,嘈得我和紫鹃都闹耳朵疼。”
李寻欢目光闪了闪,会意道:“你说雪雁姑娘对阿飞……”
黛玉点头道:“你觉得怎么样?阿飞既是你的朋友,想必……”
李寻欢顿了顿,才叹了口气道:“但阿飞的身世,我并不了解。”见黛玉有不解之色,又道,“他从不肯说,我也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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