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黛玉所料,皇帝对她此次进宫的目的颇感兴趣,硬拉着她问东问西,问个不停。直问到她红了脸低头不语,才哈哈大笑道:“我原就说我这个媒人没有做错,明明是你们两个太矫情,非要再拖上一段!也难得李二这厮平时优柔寡断的,居然被你等到他吐口,小姑娘不简单!我倒真想看看他成亲之时是个什么光景了!”

黛玉一听就吓了一跳,心想自己还盼着婚事不要太过张扬,要是皇帝亲自去了,哪里还有从简的道理?到时候还不要折腾死?

幸而皇帝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就摇头道:“罢了罢了,我一去豁腾得大发了,你们怕是也不情愿。等你们办完喜事,进宫来给我见个礼,总使得了罢?”

黛玉笑道:“是。”想皇帝也真是有趣,本来自己成婚就要奉他的旨意,回来复旨兼着谢恩是必须的,他竟还要提一提。转念一想李寻欢上次见皇帝时,连行礼都不是很情愿,叫他进宫确也是破天荒的了。

皇帝似乎看出她的心思,也笑道:“李二那厮眼里哪有礼法?我能受他个礼,都是好大的面子了,也不指望其他。”

黛玉听这话很有几分蹊跷,也不便问,仍然应了一声“是”。又听皇帝道:“你说你那个贴身丫头,和李二的伴当也要完婚?定的是中秋?”心想皇帝是要为自己婚礼定日子,便点了点头。

谁知皇帝接下来便道:“荣国公贾氏嫡孙,和保龄侯史氏的嫡孙女,也是定的同一个日子?”

黛玉大吃一惊,虽明知这事瞒不过皇帝,但也没想到他知道得如此快,当下重新跪倒,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皇帝淡淡笑道:“小姑娘胆子挺大,又有善心,单凭这两点,就配得起李二。只不过你们往后行事,须要多想一想,否则难保不会有祸事的一天。”

黛玉听他意思是不予追究了,但还是被言语中的警告意味惊出一身冷汗,忙答应道:“臣女……遵旨。”

皇帝笑着挥了挥手,道:“没什么,不必吓得这个样子。既是他们两对都要办事,少不得你们张罗,要给你们提前定日子呢,又忒仓促了些。还是上次说的,大年三十罢,过年也添些喜气。”

黛玉唯唯应着,见他再无别话,方辞了出来。又想这事皇帝都挑明了,自己不可压下,回府略整理一番,就忙忙地又到李园来。

她身边只带了雪雁和螺儿两人,紫鹃则依着旧礼,不能和铁传甲见面的,于是留在府中。铁传甲从大门迎了她们进园,见没有紫鹃同行,面上就露出些失望的神色。

雪雁因笑道:“铁大哥可是急了,一日不见都过不得!”

“雪雁!”黛玉见铁传甲讷讷的,也不知如何回言,忙拦了一句,又笑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铁大哥再忍一忍,便要称心如意了。”

“是,是!”铁传甲听得咧了嘴直笑,点头道,“少奶奶……姑娘说的是,我等得起!”

黛玉听他口头已改了称呼,不禁脸上一红,扭过头去。雪雁和螺儿却在旁边掩口笑了起来。

待见了李寻欢,黛玉便先说了皇帝已经知道湘云和宝玉在此隐居的事。两人想皇帝不过敲打一下,却没有相逼之意,但还是去见宝湘二人,原原本本说了,只看他们的决意。

宝玉一听便笑道:“我正好也有个想头,打算跟李兄和林妹妹说知。我们虽蒙庇护,在此衣食无忧,但终究是寄人篱下,一来多有叨扰,二来我们也不自在。故而想着借此地成婚之后,就搬出去另住,不拘寻个什么差使做,倒是看看我们能不能养活自己呢。”

湘云也点头道:“这是我们早已商量好的事,并不因圣上点破了,我们就避嫌而走,林姐姐可不要多心了。”

黛玉听他们说得肯定,也就不再挽留,只笑道:“那就好好给你们办一办,总要让我的云丫头风风光光地出嫁!”

李寻欢见这一桩事完,便引了黛玉到前面厅上小坐,笑道:“怎么紫鹃要避嫌,你倒是不怕的?还是回去想想,又打算反悔,不嫁我了?”

黛玉立刻啐了一口,斜着他道:“我也是看错了人!先前道你是个至诚君子,原来也是个浮滑轻狂之辈!我当真反悔,你可不要怕!”

“我怕,我怎么不怕!”李寻欢忙道,“我一把年纪了,也没个家人,传甲再成了亲,更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了,县主难道不可怜我么?”

本来他说到“孤零零的一个”时,黛玉还颇有几分心酸,正要出言安慰,听了他最后一句话,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指着他道:“呸!这么大的人了,还跟我装相,叫我哪一只眼睛瞧得上!”

两人说笑了一回,黛玉便又提起皇帝消息灵通之事,道:“我府里都是圣上的人,也就罢了,可咱们商量着给宝玉和云丫头办喜事,是在你这里,怎么圣上也知道得这么快!”

李寻欢摇头道:“他若没有这点本事,如何能坐到这个位置上!你也不用担心,左右我们做的事,没有什么需要背人的,他也不至于真的追究。”

黛玉听了,稍觉安心,但还是叹道:“我如今也明白你为何不想混迹朝堂了。我们离权势如此之远,尚且逃不脱圣上耳目,若是亲信官员……”

话说了一半,总觉得周围都有人在暗暗监听,便忐忑地住了口。

李寻欢笑了笑,走过来把手放在她肩上,轻声道:“放心,有我呢。”

短短一句话,却似带着奇异的魔力,令黛玉登时觉得暖入心窝。自皇宫而来,一路都不曾驱除的隐隐寒意,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心念一转时,又想起另一个疑惑,便问道:“你和圣上到底是怎么认识的?我看他对你……”一时之间不知怎么措词,只将皇帝说要他们完婚后进宫行礼的原话复述了一遍,笑道,“他是皇帝,九五至尊,说得就像受你一跪,还是他占了便宜似的。”

李寻欢却只淡淡一笑,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而已。昔日平等相交,如今分了尊卑上下,都有许多不得已,也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左右得了的。”

黛玉听得更是奇怪,道:“平等相交?你是说当今圣上登基之前么?”

李寻欢点头道:“当年我刚辞了官,无官一身轻,便想到处游历游历,恰巧在宣府附近和他结识,后来就成了朋友。”

“宣府?”黛玉讶然道,“那已经是边疆了。圣上当时也是一任藩王,怎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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