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捷琳单手拎着军服外套大步走在指挥舰的通道内,长腿线条笔直,一身硝烟气未消导致从她身边经过的士兵在敬礼时,都会下意识地把背挺得更直。
金属门向两侧滑开,梅捷琳往里踏了一步又立刻停住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指挥纵容地摸了摸祈言的头发。
指挥撕开营养剂的包装,喂到坐在沙发里的祈言嘴边祈言一下咬住。
祈言叼着营养剂松松抱着指挥的腰两人贴得很紧。
我他妈是不是来太早了?是的吧?
梅捷琳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门中间,跟雕塑似的不动弹。
直到有人戳了戳她的后腰:“站这儿挡路干什么?你腿抽筋了?迈不动步了?抽筋这毛病不是九十几岁的老年人才会有的症状?”
维因绕开梅捷琳,大步进到指挥室:“指挥梅捷琳腿抽筋了!”
“你才抽筋了!你全舰队的人都抽筋了!”梅捷琳大步跟上去瞥见祈言恹恹地缩进了沙发里,脸色苍白没什么精神的模样,有些担心,“指挥祈言怎么了?”
陆封寒正握了祈言的手帮他揉按关节闻言回答:“大脑运转过速了。”
再加两条,饿了,手疼。
战事一结束祈言就离开技术部,半路上从厨房拿上两袋营养剂找了过来。
阻断并破开反叛军的系统并非易事,很耗精力,高强度的字符输入后,祈言的指尖发红,刚开始轻轻一碰,他就疼得抽凉气,后面陆封寒用愈合凝胶十指依次抹了一遍才稍微好些了。
见祈言咬着桃子味儿的营养剂,一点一点往下咽,像倦了的猫,安安静静被梳着毛,半分不见方才说出“比肩神明”时的冷然锐气,陆封寒周身的气势都跟着软了几分。
维因抓了抓后脑勺,以他的人生阅历,从来只有在训练场累得两眼一黑倒头就睡,还没试过大脑运转过速的情况,只好干巴巴地表示:“祈言没生病就好。”
出于对白塔和的尊重,他很想把称呼改成“首席”,但梅捷琳都沿用了以前的称呼,他想了想,决定照着学。
等人到齐,陆封寒在自己的座位坐下,会议桌下面,手依然握着祈言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捏揉,同时道:“聂将军刚刚发来通讯,表彰各位在刚刚结束的战事中创造的卓越战绩。”
维因一听,双眼放光:“只是口头表扬,还是有实物嘉奖?比如星币什么的?”
陆封寒毫不犹豫地打破他的希望:“联盟现在穷,没钱,有口头表扬不错了。”
中央行政区和南十字大区两线开战,一场仗下来,星舰弹药都是钱,流水一样在花,财政逐渐吃紧,据说新任财政部长三天两头就到各部门哭穷,闻者伤心。
杜尚在一旁插话:“就开始讨论战后奖励了?你们都没有不真实感?”他指指星图上的金色行星,“圣呸,阿尔贝特星真的被我们抢回来了!”
梅捷琳抬抬下巴,得意:“来的路上,我就把这句话前前后后默念了二十几遍,现在真实感百分百,你可以试试看。”
她转向陆封寒,“指挥,接下来阿尔贝特星准备怎么安排?驻扎?”
陆封寒否定她的猜测:“为了体现出这颗行星的神圣地位,反叛军规定圣星表面禁止人类活动,同时也不允许任何植物动物生存,排除地表华丽的建筑,比荒星还不如。”
梅捷琳大笑,两侧的公主切跟着轻晃:“指挥,你这句话要是被对面的智者听见,信不信他当面给你表演一个原地气死?”
话是这么说,她心里很清楚,攻下圣星,本就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毕竟那颗星球不仅面积还没什么矿,实在没什么实际用途。
攻下来,对联盟来说,是鼓舞士气,对反叛军,说不定就是摧心剖肝了。
啧,真是惨。
陆封寒接着道:“洛伦兹已经带技术部的人去往地面,等他们将行星防御系统重新设置并开启,反叛军想抢也不敢轻易动手。”
“洛伦兹现在不在指挥舰?好机会啊!”梅捷琳和杜尚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同样的意图,“趁着他还没回来,我们一会儿就去技术部把维修申请全提交了,量也就比以前大了一点点。”
说着,她还用手指掐出一小截距离。
于是等开完会,跟脚底抹了油似的,梅捷琳和杜尚转眼没了影子,指挥室瞬间就空了下来。
陆封寒结实有力的手臂将祈言抱起来,自己坐进沙发,再将人放在腿上揽着,顺势亲了亲怀里人的唇角。
总觉得又轻了点。
将跟战后安排相关的事宜暂时推开,陆封寒开始思考一会儿该去厨房做点什么吃的给祈言。
手指捏着陆封寒外套的金属扣,祈言想了想,开口:“我有点不开心。”
陆封寒垂眼看他:“因为什么不开心?”
“我不能理解。”祈言跟在勒托时一样,将心里的疑惑问出来,“科学的每一次进步,应该是代表着人类与未知战斗取得的一次胜利,目的也是为了人类。”
他顿住,像是有些不知道怎么措辞。
陆封寒却已经明白过来:“反叛军所用的系统在你看来,是很优秀的成果,但这个系统在带去胜利的同时,某种意义属于反人类的存在?”
战事结束后,陆封寒命令打捞舰捞捕了几艘敌方歼击舰,无一例外,打开舱门后,驾驶员已经死去多时,且都面目凄惨,内脏几乎被星舰极速行驶时产生的高压绞碎,骨骼多处折断,安装在后颈处的方形芯片周围可见骨,还缓缓渗着血。
见祈言点头,陆封寒嗓音轻缓:“反叛军的社会体系十分畸形,他们的神并非人格神,但明确是单一神。单一神论下,智者独自一人站在这座金字塔的顶点,所有人在他眼里,都算不上人,只是工具,或者牲畜。
同样,处于特权阶级的各军团长和使者,他们对待人类一样存在蔑视,因为只有这种蔑视,才能让他们从心理上感知到自己的特殊性,获得优越感。”
所以反叛军的使者会毫不犹豫地在歼击舰驾驶者后颈处安装芯片,不在意对方死亡与否。
因为身份的巨大不对等,也就不存在所谓的同理心。
祈言又想到:“这也是自反叛军成立至今,联盟无论什么境况,都没有起过和谈念头的原因?”
“对,如果有一天联盟向反叛军投降,那么,联盟的公民会沦为社会最低等的存在没有自由与思想、没有尊严的劳动力和生育机器。”
陆封寒鼻尖蹭了蹭祈言的头发,好像靠近一捧干净的雪,说出了跟在图兰学院时一样的回答,“所以,你不用知道那些人的想法,祈言,你只需要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
“好。”
见祈言喝完营养剂,困得眼皮都要阖上了,陆封寒停下话,提议:“回房间睡会儿觉?”
将头埋到陆封寒颈侧,祈言轻轻在他动脉搏动的位置咬了一下:“不回去。”
“想挨着我?”
祈言低低应了一声:“嗯。”
陆封寒妥协,拿了一副静音耳塞给祈言戴上,让人枕在自己的大腿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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