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沉第一次带沈星泽进自己房间,特意收拾过一遍,板板正正的。

房间不大,家具不多,一张两米的大床,深灰色的被子叠得规规矩矩,木质的写字桌和两张木椅,书桌上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一排排书籍站得笔直。衣柜里的衣服,悬挂着的井然有序,叠放着的整整齐齐。

还未到中午,柔和的阳光探过矮矮的木窗爬进来,即使未开灯屋子里也透得明亮,偶有一袭清风徐来,有一股淡淡的似有若无的松木香。

沈星泽心说道,喜欢这里。

谢沉拉开其中一把椅子,让他坐下来,椅子上面放了一个软软的靠垫,他特意去买的,怕他坐着不舒服。

他把人“骗”来家里,虽然是别有居心,但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学习,他当然不能耽误沈星泽的学习。

所以接下来,两人就是一心一意地看书、做题。

谢沉初中的时候就幻想过这个画面,上高中以后他跟沈星泽同校同班,甚至做了同桌,他就会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接近他,他们挨着坐一起,他向他请教问题,他的性子冷,他觍着脸贴上去就行了。

谢沉基本不打扰他,偶尔刷一下存在感,问他题目,他会非常认真详细地给他做解析,像个专业的小老师。

沈星泽心里有个疑问,他以为谢沉是不爱学习的,可现在看来他对学习是非常有兴趣的呀,而且看了他的解题思路,以及他说的题目他都能听懂,一点就通,他觉得其实谢沉是挺聪明的,应该不至于考不上高中。

屋里只有书本翻页和写字刷刷的声音,沈星泽忽然打破了这个沉静,轻声问道:“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谢沉愣了下,连声道:“你问你问。”

沈星泽斟酌一下,道:“你为什么不上高中?”

谢沉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当时有点语塞,然后豁然一笑,好像不是很在乎这个问题,随意的口吻说:“我也想上啊,当初考不上。”

“哦......”沈星泽不太了解这个,他不知道考高中需要多少分,也不知道对别人来说难不难。

谢沉觑了觑他的反应,说:“我们职高也是可以参加高考的,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是想考大学的。”

沈星泽似乎不知道,有点疑惑,还有点点惊喜,“真的吗?”

谢沉笑笑,“当然是真的。”

只不过职高比普高有点难度,毕竟两种学校的教育理念和侧重点就不同。职高跟普高有一定的区别,普高培养的是知识性人才,是直接通向高考、大学的。而职高培养的重点偏技术实用性,主要面向社会、就业,大部分职高生毕业了就参加工作了,除了文化课还有专业课,而学校又不怎么重视文化课,也没有优质的教师资源。

一般上职高生学习都不怎么样,就算参加高考,也考不上本科,最多能上个大专,甚至有的还不一定考得上,所以干脆不费这个时间,直接参加就业,还能早几年赚钱。

就算没能上普高,谢沉在职高也不真是混日子的,他是真的想参加高考。

高考不是他唯一改变命运、提升阶级的机会,但他只有考上大学,尤其是一所好大学,在某种程度上说,才能拉近他和沈星泽的距离。

如果他止步于职高,将来沈星泽是清华学府高材生,他这么个市井小混混,连跟他做普通朋友的资格都没有了。

沈星泽嘴角抿了一丝笑容,他很少这么喜形于色,笑容很明显,语调都捎上了难以掩饰的愉悦,“那,我们一起努力,你要好好学习啊,我把我的笔记都给你,还有教辅资料,还有英语磁带,可以练一下听力,还有......”

“......”谢沉都呆了,沈星泽一直是话比较少的,别人问一句才答一句,他第一次听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沈星泽也意识到了自己好像说多了,有点不好意思,垂下眸子,用了一句话收尾:“你一定会考上好大学的。”

谢沉感觉像做了一场梦,幸福指数爆表,眼神里是克制不住的温柔含情,如果此刻沈星泽抬头看他,说不定会疑心几分。

谢沉深深望着他,坚定地说:“是,一定。”

沈星泽抿着的笑,微微扬开了一点。

他想,父母、老师和同学都不会认可他和职高生交朋友,但如果谢沉考上了大学,他们应该就不会有异议了吧。

那时候,他就可以光明正大跟他去图书馆了。

他没有交过朋友,谢沉是他第一个朋友,他想继续这段友情。

中午,沈星泽没有回家,给家里打了电话,在电话里对妈妈说:“妈,我中午在外面吃饭了,我想在图书馆多看会儿书。”

他经常在图书馆一待就是一整天,没有回家吃午饭,所以林敏华没有怀疑,只是叮嘱道:“好,晚上早点回来,妈妈下厨。”

沈星泽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很怕被妈妈听出来他是骗人的。

他又欺骗父母了。但是他觉得没有错,他并没有贪玩儿,也是在认真地学习,只是换了个地点。

午饭是在家里吃的,是奶奶做的饭。

沈星泽吃了两碗粥,通常他的食量是一碗就饱了,但谢沉总会劝他再吃一碗,奶奶还说:“怪不得你这么瘦呢,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多点怎么行呢,你看阿沉,饭量是你的几倍。”

于是,沈星泽多吃了一碗。

觉得很好吃,谢沉家的什么东西都好吃。

十一月初的午后,蓝天白云,暖阳高照,庭院中金黄色的银杏叶铺了一地,让整个院子看起来格外有秋意。

沈星泽踩在银杏叶上,走过的时候,忍不住又瞟了两眼树下那只秋千。

——他想玩儿。

这不是谢沉第一次发现了,见沈星泽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院子里那个秋千,似乎很想坐,但又不好意思说。

他笑了下,问道:“想不想坐秋千?”

只见沈星泽眼睛一亮,小声说:“想。”

谢沉走过去,沈星泽跟在他身后。

“我小时候也爱荡秋千,这是奶奶特意给我扎的,都快有十年了。”谢沉拍掉板上的几片树叶,蹬板也不脏,没落灰,对他说:“坐上来。”

沈星泽心里很欢喜,但是表面很淡定,乖乖地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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