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场雪。
眼看着,年关将近。
今年过年怎么过?祁胜斌很犯难。
要是往年,他肯定早早带媳妇儿孩子回乡下老家了。可今年怎么搞?
他农村老家很多长辈,都看着他长大的。这一下子突然换了媳妇,还捡了个便宜儿子,三姑六婆肯定要问这问那、八卦个没完。
祁胜斌怕那些亲戚。
不知咋办,给他妈打了个电话。
老太太:“你不想见我这个老太婆无所谓,我也不想见你!但你无论如何,都该看看小玥!大半年了电话都没有几个,有你这么当爹的吗?她可是你亲女儿!”
祁胜斌:“是是是,妈,没有不想见你们。”
“那这样,我过几天带小孟他们……”
老太太:“什么?你还想带那个女人回家过年?”
“我告诉你,除非我死了,否则那个女人休想进我家门!”
……
孟鑫澜那边也不爽。
她早上下楼买东西,遇到了楼下邻居虞清的妈。
恶人总有恶人磨。
孟鑫澜就从没见过虞清妈那么艳俗的女人。
都快奔四十岁了,烫着大波浪头,穿小皮短裙豹纹皮袄,涂粉红色的口红。偏偏她那个五大三粗、在肉联厂杀猪的老公还觉得她美爆了,成天的得意。
虞清妈和楼上住的祁衍妈,邻居十年,不过点头之交。
虞清妈张扬泼辣会来事,祁衍妈却内向淳朴话不多,本就不是一路人。
再加上两家小孩同岁同班,祁衍聪明伶俐人人夸,虞清却笨笨的,虞清妈泛酸,也不太愿意跟楼上多来往。
但是,虽然和祁衍妈不熟,她也十分讨厌孟鑫澜!
天下任何一个原配,都会对小三这种生物抱有天然的敌意。
何况还是这种把人家本分老实的女人逼得跳楼的小三狐狸精,哪个原配能看她顺眼?
狭路相逢,虞清妈:“哟,这不是小孟吗?几天不见圆润了不少啊,不会是有了吧?”
女人被人说圆润,谁能开心。
“有了就赶紧生,像我们家一样儿女双全多开心。你这个年纪,再不生生不出来了!”
孟鑫澜更气闷了,反唇相讥:“不必,有一个儿子也够了,女儿是要嫁出去的,反正都是给别人养。”
虞清妈:“哦?那可不一定,现在女孩多金贵,还可以招赘的呀。将来说不定谁家儿子是给我家养的呢,呵呵呵~人丁兴旺不好吗?”
就在此刻,楼下滴滴几声汽车响。
正是虞清妈那个肉联厂的老公。
大白天的,她老公得意洋洋开了个小皮卡,还带了两个工人,从上面把什么往下搬。
虞清妈双眼登时亮了,不顾孟鑫澜反抗,硬拽着她去楼下去看:“瞧瞧,怎么样!是电脑!大不大!我老公买的,帮助孩子们学习,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呀!”
虞清妈得意地叉着腰。
那眼神仿佛是在说,我家买得起电脑,你家买得起吗?
……
孟鑫澜上楼,本来就憋屈。
进门又听到祁胜斌和他妈打电话,一下被点爆了,立刻跟祁胜斌大闹一场。
她的声音是真的尖。
祁胜斌被闹得没办法,只好又哄,又带上街买东西。
小县城里大家都不很富裕,也没有什么奢侈品、一线大牌之说。一般来说,女人上街买东西都是那几样——买个好的羊毛衫,洋气的裙子,或者百搭的包包。
一般大几十、一两百,能搞定。
然而这次,孟鑫澜却路过食品、衣帽区目不斜视,直接把祁胜斌带到了商场新开的五楼,走过一堆冰箱彩电,来到电脑区。
她抹抹眼泪:“楼下虞清家都买了!咱家也得买!”
“人家都有咱们家也得有!咱儿子可比他们儿子优秀多了!”
祁胜斌:“行行,买买买!”
可是,答应下来,他才真的看清台式电脑的价格。
那时是两千零一年。
祁胜斌跑货车薪水一千出头,在小县城里已经算是中等偏上的工资。
台式电脑的价格却是五千多。
可他的积蓄早就大半给了孟鑫澜,在一起以后养活一家四口又花钱如流水,哪儿还能拿出那么多钱来?
……
孟鑫澜不管。
总之祁胜斌答应了,她就催、就闹。
祁胜斌只好去加班挣钱。
快到年关,天冷路滑。他连着好几天白天黑夜的运货,又忙又累。一天就着盒饭啃凉馒头,偏偏同事的老婆来送饭,好菜好烟加上红烧肉,别人的老婆温柔又体贴。
可他家里那位每次从家里打电话来,都是钱钱钱。
他又不敢说什么,只好憋着、忍着。
……
腊月二十四,小年夜。
祁胜斌又给老太太打了个电话。
他实在是不敢回农村面对七大姑八大姨的质问,干脆决定今年把老娘女儿接来家过年。
这样不但解决问题,老娘在农村那边还有面子。
放下电话,孟鑫澜却不愿意了:“接过来?接过来她们住哪啊?”
“过年宾馆那么贵,住得起吗?咱家就那么点大,难道要你妈你女儿住沙发啊?还是要我、我儿子住沙发?我可不住啊告诉你!”
她一开说就停不住,顺势叨逼叨祁胜斌。
从老娘叨到女儿,再叨到电脑怎么还没买,各种委屈和不满。
祁胜斌闷不吭声,蔫着任她说。
两人身后饭桌上,却是另一番风景。
祁衍托着腮,正在暗戳戳幸灾乐祸。
叨的好叨的妙,叨的呱呱叫。你俩最好以后天天像这样鸡飞狗跳、鸡犬不宁。绝配,活该。
他其实已经吃完了。
却没有下桌,正摆弄着一方长方形的黑白芝麻糖,不怀好意地偷眼看程晟。
小年夜,吃糖瓜。
糖瓜就是芝麻糖。
很便宜,但是甜甜香香的。
“哎,你要不要也尝一点?”
祁衍有时候觉得,自己才像是个喂兔子的。
明明知道兔子哥哥只能吃草,吃不了别的,却还是喜欢拿各种各样的美食,非要去逗他一下。
他最近真的特别喜欢逗程晟玩儿。
每次都要背着孟鑫澜,逗到程晟无奈又为难的样子。
特别有趣。
“很甜的,就尝一口?”
哈哈哈,程晟他恼了,他恼了!
祁衍笑嘻嘻。
哪成想,乐极生悲。
椅子一晃,“砰”的一声,手边的瓷碗掉地上碎成几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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