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早上刚下过蒙蒙细雨,及至午时云收雨歇,天初放晴。
此时盐政林府上,林如海放下手中文书,端起一杯清茶,心里也在为他的两个宝贝女儿头疼着。
林如海身为探花郎,平日又读书不辍,说句学富五车也不为过,又是当父亲的,不像外面以讹传讹,按理来说女儿们的才学一试便知。
只不过两个女儿在他面前惯于藏拙,虽比旁人来说聪明些,也没到使人羞惭的地步,他到现在都弄不清楚那些老秀才女先生是不是在说胡话。
可是之后该如何是好呢?原本为两个小姑娘请西席先生就不算是很正经的营生,在他的故交好友面前林如海都不好意思开口,更别说如果公开要求至少是举人或者进士,说出去岂不是令人笑掉大牙?
林如海浮沉半生,至今只得了这两个双生嫡女,其余姬妾一无所出。正妻贾敏临盆之前梦红青二玉入怀,于是为两个女儿取乳名一为绛玉,一为黛玉。
虽说一个之前不会说话,另一个从小不会流泪,但依然备受宠爱,贾敏更是视之如珍宝明珠,近乎溺爱这两个女儿,有时候林如海看了都觉得过分却没法多说。还好目前看来女儿们都聪明孝顺,表面看来还没被养歪。
嗯,至少表面看来应该没有养歪。
林府后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湿意,天色疏朗,秋意不透,微风荡漾,清寒未放。
这时一个小姑娘正斜躺在一把椅子上,脸上扣着书本沉沉入睡。旁边一个面色有些苍白的美妇人手里作着针线,不时含笑看她一眼。
突然用来遮挡的书本被拿起,瞬间刺入眼帘的阳光使她睁开了眼睛,也看到了站在椅子边上,与她容貌有八九分相似的小姑娘。
如今虽年岁尚小,体量未足,也可些微窥得长大后的绝世姿容,正是林黛玉。
只见她罥烟眉微皱道:“姐姐,怎得又在这里睡上了?母亲也不管管她。”
贾敏手中穿针引线不停,嘴上笑道:“爱睡就多睡会儿,绛儿不比你活泼,身子又弱,多多休息总是好的。”
“我活泼?她身子弱?”
黛玉完全不知道自家母亲怎么得出的这种结论,先指指自己,又指着一脸懒色的绛玉,简直想变成一个真正的小孩子去挠她的脸。
但是作为一个淑女,这样做肯定是不合适的,又见不得绛玉犯懒,于是黛玉只好用言语刺她:“姐姐,前日我读《论语·公冶长》,至‘宰予昼寝’一段,不知作何解释?”
这摆明的指桑骂槐绛玉如何不知?把双手放到脑后调整了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在自家母亲妹妹面前她从来是不讲究形象的,然后不假思索地扯道:“昼(晝)字当为画(畫)字之误无疑,鲁鱼亥豕古之常有。宰予画寝逾制,习僭侈之风,孔子由是深责之。”
黛玉又问:“当昼而寐,志气昏惰,教无所施,岂非圣人训诫?”
“妹妹所言圣人是孔夫子还是朱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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