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沈立家中正堂,云竹高坐上座,不急着问关于杜皓的那一起惨案,决定先用另外的话题敲打一下沈立。
“本朝盐铁官督商销,可江南盐税连年走低,今年北边矿场又出了问题,父皇震怒,夜夜难寐。作女儿的看着不忍,本宫既然下了江南也想为圣上分忧,淮扬江浙的盐商都与沈员外相交甚厚,不知员外有何计教我?”
方才云竹已经表明了立场,沈立也听出这话里有话,如何应对早在心中,此时拱手道:“在下也就是个商人,怎敢教殿下作事?江南虽号称鱼米之乡,可近两年光景不好,百姓家无余财,我等行商也难啊。陈大人也清楚,这极寒的冬天,前些日子还耳闻冬雷,来年只怕又是个灾年。”
陈元生在一旁连连点头,沈立这话倒不全是应付云竹,今年各省收成都不好,之前的雷声更令人心有余悸。很多人都认为至少扬州明年怕是不太好过。
陈元生几天前已经出榜安民,并就此事和另一件事向上级作了汇报,目前看来各种意义上效果都不大,扬州今年真可谓多事之秋,他这个知府作得很是辛苦。
沈立又道:“皇上乃圣德之君,必知体察民情,殿下若能进言减免来年赋税,上不失天家人伦,下则为黎民洪福,岂不美哉?”
云竹出身民间,也略知民生疾苦,可她依然对沈立这推卸责任的话嗤之以鼻。以她行走江南的所见所闻来看,百姓的收成远远没有差到能够影响盐税的地步。
盐之所以被立法官营,就是因为极其稳定的产出,便于国家敛财,江南除非遭灾到家家都吃不起饭,否则盐断不至于卖不出去。
方才云竹的言下之意,其实是代替皇帝跟沈立以及与他相关的商人要钱,这是她下江南所负皇命之一,皇帝显然不希望一个不受自己控制的人一直坐在这个位置上,因此至少要试探出对方的态度。
云竹也正是这样作的,态度试出来了结果却不太好,沈立不但没有乖乖交钱,还想反手陷害她一下,这时候跟皇帝提议减税?亏他想得出来。
“员外虽不在朝,却足见忧国忧民之心,既然如此,本宫回去就请旨。”
虽然心中冷笑,可云竹面容上却笑得甜美,关于盐务她说得够多了,也得到了沈立的回答,这时候不必翻脸,毕竟这人身后还站着太上皇,后面只需禀报皇帝就可以。
目前来看,云竹要想除掉沈立还有些难度,但收拾陈元生还是很简单的,于是她借着这个话头,挑起了另一个话题。
“既然说到百姓,我听说扬州最近不少在籍百姓都失踪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让沈立和陈元生同时皱起了眉,表情变得很是慎重,其中陈元生更是紧张,显然这个事情他们都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云竹也知道。
沈立默不作声,这时也不该他说话,可身为一府之长,陈元生却不能当哑巴,于是小心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本来只是市井坊间的传闻,下边县衙也没怎么管,但最近又有几起失踪报上来,下官正在详查。”
事实上如果不是今天云竹来访,并且一定要陈元生作陪,他就应该是在府衙处理这件事的,马上到年底,如果不是大事都会被压下来,可有多人失踪,而且其中有的还是地主乡绅家的人,这就不可等闲视之了,他甚至不敢用官话搪塞云竹。
“这传闻都传到本宫耳朵里了,大活人好好的突然失踪,有的甚至失踪了几个月,府台大人,你现在还只是在查?”
按说以云竹的身份,这种问题是问不到陈元生的,可她随时能够上达天听,而且此事的严重程度远远超过陈元生一开始的想象。
起初只是几个渔夫猎户之类的人,大可以认为是遭了风浪或者遇到猛兽,但随着人们接二连三的不知所踪,甚至连扬州城内也慢慢有了这样的消息。下边的县官们报上来的公文也逐渐多起来,陈元生这才惊觉好像出了大事。
如今民间传的甚嚣尘上,一个处理不好甚至有可能引起哗变,到时候他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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