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之后回到小木棚里的林可做了个美梦,而她与人鱼先生到访而相处的日子,也像美梦一样开始铺展开来。胶藻和鱼胶的进度很喜人,人鱼先生的木棚也盖得又大又快。有了每天二十条鱼的投喂,林可得以发挥足够的体力优势,把两棵椰子树劈开改成人鱼先生的新居。
人鱼先生,现在应该叫奥德修斯了,有些在意她的肚皮。林可说没关系啦我就是吃得多点,但要是没饭吃,我也可以吃得少点。人鱼先生不知道理解了什么,看她的眼神稍微有点儿深沉。
人鱼没有文字,只用声音保存讯息。这很当然,在大海里是很难保存文字。所以奥德修斯没法像林可那样将自己的名字写给她。他看出林可念得拗口,因为他们实际上还在用翻译水晶对话。他告诉林可可以叫他奥德,不过林可还是喜欢喊他“人鱼先生”。
她觉得这是个很棒的称呼,嘿嘿嘿,她专属的称呼。经历过这些日子,只要喊人鱼先生,就能觉得一切都不害怕。她还告诉奥德修斯:“那人鱼先生可以叫我可可,我的英文名!”
她得到一个问题:“英文名是什么?”
“就是英文的名字啊。”林可很诧异。人鱼先生不知道英文吗?“就是很多国家的官方语言。”
人鱼先生的样子看上去并未理解。
“是大陆通用语吗?我不清楚陆上人的称呼。”
这听起来也对。人鱼先生看样子就是这样,对除了自己族群以外的事情全都不感兴趣。人鱼先生不知道陆地上的事,这是当然的。林可说:“应该是这样子。”所以她很痛快地错过了知道自己来到异世界的第一个机会。
新房子只搭了框架,还需要风干然后铺大叶子,活松下来,危险还悬在头上,学习完盖房的奥德修斯要去巡逻。林可问:“我可以跟着去吗?”人鱼先生的样子看着颇有点儿无奈。他总是面无表情的,但林可已经可以看到他的一点情绪。有点无奈,有点担忧,有点生气,有点好奇。林可有点心虚,她游得太慢了,但是:“我力气很大!”她可以帮上忙!人鱼先生没有被蛊惑。“你应该学游泳。”他给她派了学习任务:“在我回来之前,在海边和噜噜待着吧。”
林可挺担心失恋的噜噜看到她会不会尴尬,但并没有,它挺爱玩,只要带上椰子玩具,噜噜就热诚欢迎她。林可加入了噜噜的顶球队,和加入的一群海豚玩到尖叫。她从来不知道大海里有这么多游戏,噜噜带着她放牧鱼群和玩游戏,追逐鱼群和钻洞,海豚的视角,当然比她这个“陆上人”要本土得多。
他们在海底捡贝壳,采海绵,林可惊喜地发现各种能吃的海藻和鱼虾。嗯,然后噜噜带着她跑了老远,逮到几只河豚。天哪,这里也有河豚的吗?河豚发现他们,马上愤怒地鼓起身躯,结果噜噜一顶头就将它直接顶远,它的海豚伙伴们纷纷跟上,开启了新一场顶球赛。林可没敢加入,在一边看,她记得河豚有剧毒的啊?没过一会,它们纷纷动作迷离,情绪高涨。林可不明白发生什么事,突然从远处传来海浪。海豚们惊惶地四下游散,一条河豚被甩到林可手上,于是林可和剩下的河豚一起直接被卷到了人鱼先生面前。
人鱼先生在小岛边,林可发现是自己跑远了。他身边还浮着水球,是答应的二十条鱼。长长的人鱼先生,尾巴和头发一起在海水中漂浮,眼神严厉地盯视手足无措的林可,这样子真像爸爸买菜回家,捉到女儿逃家去玩。林可手足无措。
“人、人鱼先生。”林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讪讪地打招呼。
“你跟噜噜它们一起玩这个?”人鱼先生说。
“我没有……”林可弱弱地辩解:“噜噜它们在玩,我没有一起。”
“你不知道它有毒?”
“知道啊,”林可说:“我不知道为什么噜噜要去玩它……”然后她突然感觉到微醺。太奇怪了,大海突然晃了三晃。林可看着绮丽的人鱼先生,他脸上突然五颜六色起来。人鱼先生把海豚扔远,把她拎了出来,丢到岸上。林可靠在树上,眼前直冒金星,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手舞足蹈,但没舞成功,水流绳子捆住了她,整个裹成蚕茧。
“哈哈哈哈,人鱼先生。”她一边笑一边哭:“呜呜呜呜,我知道为什么了,呜呜呜呜……可恶,噜噜……”人鱼先生看着她,神情沉冷,隐隐的一点点无奈。
“这附近是没有河豚的。”混着古怪的天空和跳舞小怪物,人鱼先生五颜六色的脸和嘴唇一张一合,林可只能混杂着耳朵里的大笑恍惚地听见他说:“那群海豚经常偷偷捞河豚玩,吸它们的毒液过瘾。下次看见,不要靠近。”
后面几天,林可得到的任务是扣噜噜的口粮。她追杀了噜噜好几天也没能把人鱼先生的这个命令传达到,但是泳技确实是突飞猛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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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德修斯的心情一天比一天焦迫,尽管他的面上并不动声色。他每天追寻魔物和贩奴队的踪迹,但只发现一些似是而非的线索。魔物好像一个泡沫,自从那天在胶藻的海沟里后再没见过,而贩奴队似乎逐渐出现踪迹,随着风和潮水,带来许多绷在弦上的,不怀好意的絮语和声音。
这并不是个好消息,奥德修斯时常浮在海面上细听,又得潜入水底,搜寻魔物吃剩的残羹。他一个人没法忙得过来,逐渐地早出晚归,整日不在岛上。他想过叫巡逻队出来,可叫人出来他也赌不起,他还没有一点方向,而带着那么多不能受伤的人。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奥德修斯没想到会这么久。太阳东升西落,珊瑚上刻下的缺口开始积满一节。逐渐天气开始转冷,这是收获和度冬前的季节。大海并不愁寒冷,这附近不会结冰,但是遥远的浮藤城到了贸易的时候,海族商队又要来了。
奥德修斯不知道族人们没有他的命令是否会出门,他想如果阿瑟仍然说话算话,他相信这时他不会贸然组队。只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担心海藻森林,却不能回去,因此也只能相信,他挂念的孩子们仍然藏得很好。这天他睡久了些,一睁眼就看见幼鱼担忧地趴在他头边。
幼鱼说:“人鱼先生,你生病了?”
她面上都是担忧。奥德修斯坐起来,扶了头感受一下。“没有。”
“你睡了很久。”她说:“叫你都听不见。”
这本来不应该,奥德修斯应该保持警惕,他想他是太累。幼鱼给他端来晾凉的海带干贝汤,担心地坐在他身边。她手里也抱着海螺,里面是热乎乎的一样的汤。幼鱼一直觉得要有人陪着吃饭才温馨,所以她一直和他一起吃。她坚持说:“人鱼先生应该休息。”
奥德修斯拉上防水膜看了眼天色,竟然日色西垂,他的确睡太久了。近日来他太疲惫。他重新感受了一下身体,幸而的确没有生病,但再坚持下去身体也受不了,他该停止了,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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