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她要退婚?”

周曜愣了愣,缓缓放下手,没想到阮黛竟然会主动提出退婚。

他们以前不是没有吵过架,原因无非是他嫌她烦,天天像个跟屁虫跟着他,哦不,是管着他,不准他抽烟,不让他打架,阻止他旷课,每天都在身边念念叨叨没完没了。

如果他不听,她就会告老师来压他。

周曜简直烦透了,那时候用尽了各种办法试图赶走她,可无论怎么无视她,羞辱她,她都像赖定了他似的,就是不肯离开。

周曜记得他们吵得最厉害的那次,她就算再难受也只是回去找周父告状,从来没想过要和他断绝关系,别说是退婚了。

后来更是演变成他只要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就和周父打小报告,时刻关注他的行踪。

简直又作又烦人。

周曜从不觉得她会有主动离开的一天,就像现阶段他摆脱不了她一样。

“她爸亲口说的,哪能有假?阮家那边希望你能好好哄哄她。”周父见他阴沉着脸,神情晦暗不明,放缓了语气,“我知道你心里恨我,但不要迁怒到无辜的人身上,黛黛是个好女孩,又对你全心全意,她对你的好我都看在眼里,现在的世道上,很难有这么纯粹的感情了,你”

周曜冷笑打断:“是她找你当说客的?”

“啊?”周父差点被口水噎到。

“退婚只是一个幌子吧?”周曜根本不信阮黛会愿意退婚,再加上周父这苦口婆心的态度,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我差点就被你们骗了,联手想要我回心转意是不是?”

“人家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周父皱了皱眉,“你适可而止一点,赶紧去阮家给她道个歉赔不是,这事还有挽回的余地,要不然错过了她,你就等着后悔一辈子吧!”

“有什么可后悔的?”周曜移开眼,嘴角扯了扯,“她要是真想退婚,那我求之不得,我早就说过了,我不可能娶她。”

他说:“你不是知道么,我有想携手一生的人。”

“你还惦记着小时候救你的那个女生呢?”周父简直要被他气死,“这都过去多少年了,都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你们当时才九岁,九岁!这就私定终生了?而且女大十八变,就算你现在见到了她都不一定能认出来,更别谈喜欢什么的,你给我清醒一点好不好?”

“那又怎样?”周曜抬眼看他,表情平静淡漠,“我这条命是她给的,也只会是她的,迟早有一天我一定会找到她。”

“不孝子!”周父见他油盐不进,肝火蹭蹭上升,表情难看且愤怒,气得转身就走,“不珍惜眼前人,有你后悔的一天!”

“嘭”

房门被重重关上了。

他走后,房间里重新变得安静。

明明一点声音都没有,可周曜还是觉得烦,他闭了闭眼,尽力压住心头的躁意,翻了个身躺在床上,抬手用手背遮住眼,试图睡觉。

昨晚为了找阮黛,他几乎没怎么睡,明明很困,可扯着被子翻来覆去老半天,硬是睡不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这样慢。

很烦。

却不知道在烦什么。

周曜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睁开眼,抓了抓头发,烦躁又不爽地“啧”了一声,他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地上,走到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偏头打了个哈欠,表情不耐烦闷,气压很低。

他想到周父刚才的话。

你一定会后悔的。

周曜嗤之以鼻,谁会为这种事后悔,可笑。

桌上摆满了阮黛送的东西,刚刚佣人听了他的话,并没有收拾掉。

他看着离他最近的马克杯。

上面有一个黑发蓝眼的小男孩,穿着黑色晚礼服,手插在口袋,表情酷酷的,但配上他短小的四肢,感觉很滑稽。

她送给他时,说第一眼看到这个小人,就觉得很像他。

这哪里像了?

周曜嫌弃地扯了下嘴角,这杯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他怎么可能拿它喝水。

眼不见心不烦。

他随手拿起马克杯,想要把它扔了,却发现垃圾桶被佣人拿到了门口,距离有点远。

他的手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把杯子放回原位。

算了,下次再扔也一样。

周曜看着桌子上的东西沉默片刻,又缓缓打开了正中间的抽屉,淡淡的檀木香飘了出来,清幽淡雅。

抽屉很大,几乎占了桌子三分之一的面积,但只有一个红色戒指盒。

他拿出来打开,里面装的不是什么戒指,而是一块圆润的褐色石头。

这大概是软软留给他的唯一东西。

周曜垂着眼皮想,拿起石头在掌心中掂了掂,冰冰凉凉的触感,很光滑,也很让人怀念,一下就把他带到了八年前的那个夏天。

身边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软软的存在,导致现在谁都知道他有个身娇体软的白月光,毕竟软软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很软。

而丁嘉豪他们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到处传他喜欢女生的类型是什么小家碧玉,温柔小可爱的软妹子。

但其实完全不是这样。

软软是个很男孩子气的女生,性格大大咧咧,留着一头利落短发,皮肤有点黑,喜欢穿背带裤,从来没穿过裙子,她长着一张雌雄莫辨的脸,笑起来眼睛很亮,脸颊会浮现两个浅浅的酒窝。

周曜第一次见到她时,如果不是听声音,差点以为她是男生。

那时他被人贩子拐到乡下,卖给一个生不了孩子的老女人。

那女人把他关在鸡舍里,用铁链子拴住,对他非打即骂,活得连畜生都不如,有次她三天都没送饭来,在他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了时,窗口忽然窜出了一个黑乎乎的脑袋,稚嫩的声音朝他小声喊:“喂,你还活着吗?”

周曜艰难地抬头看过去,阳光从窗外泻进来,女孩的脸被光照得看不清,却让他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快,那道小小的身影被他视若神明,成了一生的救赎。

父母感情不和,他从小缺爱,和软软相处的时光虽然短暂,但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快乐,分别之时,他用所有的积蓄在学校小卖部里买了一枚银色戒子,郑重交给她,说等以后他会用比这个更值钱的钻石戒指来娶她,让她在这里好好等着他回来。

软软似懂非懂,隔天也郑重其事地回了礼,就是这块石头,说我没有什么好拿出手的,这个是我收藏了好久的石头,就送给你吧。

虽然周曜将石头翻来覆去看了个遍,也没找出它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既然是她送的,他真的认真收好了,一直留到了现在。

周曜把玩着石头,心中的那股不知缘由的郁气渐渐被石头的冰凉压下了。

脑中忽然晃过阮黛的脸。

少女肤白貌美,笑起来眼睛弯弯似月牙,之前之所以照顾她,就是因为她长得有点像软软,五官神似,但漂亮许多,是阮家女儿。

周曜一直都不待见这些出生名门的大小姐,娇气十足,动不动就撒娇装可怜,烦不胜烦。

而阮黛绝对是最腻歪的那一个。

她来他家玩的时候,发现了这块石头,被一个戒指盒装着,意义一看就非同凡响。

阮黛吃醋了,小声问他:“这石头是哪来的?”

周曜不喜别人碰自己东西,脸当时就冷了,从她手里拿过石头,“和你无关。”

“是她送的吗?”阮黛猜到了几分,声音变得低落,“这石头有什么好,不就是在地上随便捡的嘛,你这么宝贝它。”

周曜细心收好石头,声音冷漠,“哪里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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