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福南音?”
两年前赵顺才科举再次落榜,因着家中在长安也有些头脸,于坊间便放肆了些,常常喜欢将自己与那位百姓口口相传其事迹,却鲜少露过真面的裴天人相比较。
显然纨绔圈中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只是赵公子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京中“第一纨绔”的名号会落在一个门第不煊赫,全靠一家赌坊赚取不义之财的小子头上。
他的舅舅可是大理寺少卿……
往大了说,他们三人结下的是“见血方休”的梁子。
赵顺才下巴上那道拇指长的疤,便是叫福南音划的。
几个月前赵顺才因着他舅舅的助力,终于进了朝堂,混了个五品的闲散官职,第一时间便是想要找到这二人,不惜官压民也要撒撒这两年的怨气,却不想裴天人转身成了太子,可笑他如今还要在人身后恭恭敬敬行着大礼。
裴天人就算了。
怎么当年那个小术士如今也成了漠北国师??
赵顺才在府门口惊愕了半晌。
对面福南音也没想到在府中等了这么多日,来的人居然会是赵顺才。眼见他面上笑意褪尽,又将他穿的那身并不起眼的官袍打量过几遍,最后忍不住在这冷天里假咳了一声,才慢慢张口道:
“原来是赵大人,公事?”
虽有私怨,可穿的却是朝服,看到自己时面露讶异,怎么想也不像是寻仇的。
见外面的金吾卫并没有要拦人的意思,福南音索性侧身倚在门框上,自然而然便给赵顺才留出了进门的空间。
赵顺才堪堪回神。既然是故人相见,他也不装,聊胜于无地随意拱了拱手,“没想到竟然是你。”
又想起曾经那些宿怨,他摸了摸下巴,边往里走边道,
“更没想到国师三个月前才回到漠北,如今却又被以这种身份带了回来,可真是世事无常。”
福南音听出了他话中的几分讥讽,面色不由一沉,“怎么,你今日是来落井下石的?”
赵顺才近月受的官场磋磨太多,之前那份咄咄逼人多少收了些,反而干笑了一声,佯装不懂:
“落井下石?听国师话中的意思,是不愿意回来了?”
临屋门一脚处,赵顺才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又露出叫福南音熟悉的神情来:“也是,当日你留书一封回绝了裴天人的求娶自己跑了个没影,倒是叫他被长安百姓嗤笑了很久。”
他本以为要探出漠北国师的话来如何也要费一番功夫,却因实在想在他舅舅和柯顺哲面前邀功,这才硬着头皮来的。如今老天开眼,竟让他发现了如此秘密。
“所以裴天人不堪坊间议论,无法待在那伤心之地,无奈回了东宫。”
赵顺才抖着肩膀笑了起来,总算在自己的猜想中为与裴天人多年的比较中找回了一点场子,即便在旁人看来,他们二人的身份隔着天堑,悬殊的攀比实在是荒唐又可悲。
他自己想不到这一层,只是又强行抑制住了嘴角的笑意,道:
“福南音,你几个月前那一举可真是高招!叫裴天人情根深种,再狠狠将其甩了……我怎么没想到如此好的主意?”
即便早已知道赵顺才是怎样一路货色,福南音仍是被他的话刺得胸口抽痛。那日的事早已成为他不可说的痛脚,旁人踩了,一向沉得住气的他总会忍不住动怒。
“是吗?”福南音冷笑了一声,好话反说:“竟有如此有趣的事。”
赵顺才对此浑然不觉,继续讽刺道:“只不过裴天人睚眦必报,又专程追到漠北羞辱你,千里迢迢将你带回长安囚禁在此处,此时又跟一胡姬搞在一起……”
他此时抬头,颇有兴致地端详着福南音的脸色:“大国师,不知你如今是恨呢,还是悔?”
福南音不想对上他那双令人厌恶的眸子,慢慢阖上眼,自顾自地低声苦笑道:
“又恨又悔。”
悔自己为何不早早开诚布公,同李裴将自己的身份和在身后的杀手之事说了;又恨他那时竟猜不出李裴对自己那不同寻常的情意,白白叫人家空喜欢了那么久,又因他枉受了旁人的嘲笑指摘。
须臾,福南音睁开了眼,凌厉地望向了赵顺才:“可关你何事?”
后者摆了摆手,没有立刻回应他。
只是赵顺才抬腿迈入正堂的时候忽然一愣,伸手迟疑地指了指屋内的这些珍贵摆设,“你这是……哪弄的?方才有人送的?你这儿被人捷足先登了?”
多少势力盯着,柯侍郎吩咐,要他先下手为强。
福南音看都不用看便知道他惊讶的都是什么东西,瓷器花瓶,绫罗字画,珍奇异宝,还有从他头一日踏入这荒府的时候便瞧见的那只巨大的檀木箱子——他当时伸手比了比,堪堪放得开那些宝贝。
有人送是真,被人捷足先登也不假。
他稳了稳气息,从后面慢悠悠走了进去。将赵顺才那根手指按了下去,学着李裴那扯谎不眨眼的语气轻飘飘道了句,
“从漠北带来的行李,不多,也就一小箱而已。”
不多?
也就?
一小箱?
这质子府倒是货真价实的败絮在外,金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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