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朝的皇位在紫禁城的朝堂上已更迭到了第八代。因为近年少有战事,百姓们大都过着安居乐业的日子。人们在这难得的太平年间里用各样的辛劳、智慧、汗水积累着个人向往的东西。它或许是能光宗耀祖的功名;或许是可以荣耀门楣的富贵;或许是普通人追求的衣食无忧;或许是生活坎坷的人所渴望的安宁。

总之,在中原大地即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血雨腥风之前,这里还将继续保持一段风调雨顺的太平时期,就像所有的暴风雨来临之前,都会有一个短暂、宁静的时刻一样,我们接下来要讲的故事就发生在这个短暂的间隙里。

素县,地处中原南面,算得上鱼米之乡。只是和周边几个更加富庶的地方比起来,它还是逊色了一些。这里四面环山,景色十分宜人,特别是到了每年春秋两季,漫山遍野的山花掩映在青翠的山林中,宛若少女一般活泼、秀丽。

这里有两条路与外界相通,分别是一条旱路和一条水路。旱路也称官道,连着一个叫镇州府的地方。

水路则是这里去往外界的主要通道。因为它不像旱路那样只与一个地方相联,而是随着水的流转通向四面八方,所以无论是人还是货物,只要外出一般都会选择水路。

素县东边有一个夫子庙,相传是明朝天启年间建造的,曾经因为一次大火,烧得只剩下一段残垣。现在人们看到的样子,是二十三年前新皇登基时复建的。

沿着夫子庙向北走不到半个时辰,会看到几处散落的民宅。这些宅院清一色都是深宅大院,不仅房子多、院子大,而且从外观上看也很气派。因此可以断定:住在这一带的都是些家境殷实的人家。

在这些民宅中,有一户非常特别,它虽然也是大宅院,而且看上去的规模比其他几家还要大、院墙也更高些,但是却显出一副凄凉、破败的景象。无论是污渍斑斑的外墙、还是脱落了红漆的大门、又或者是大门两边落满灰尘的石墩子,总让人觉得好像随时有人去宅空的可能。

大门正中上方挂门匾的地方如今是空的,只在右边一个不显眼的地方挂了一块陈旧的木牌,上面用隶书写着“苏宅”两个字。

苏家的大门常年都是关着的,门上那些排列整齐,即能显出主人威严,又能证明其身份的铜钉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辉,只留下一层可怜的、卑微的暗影。

与灰暗的铜钉相反,门上两只硕大的铁环却显出异常亮眼的光泽。因为门口没有守门人,所以每当有人扣门时,铁环就成了往里通风报信的唯一渠道,因此被磨得分外明亮。

县城里知道苏宅的人不少,但真正了解的人并不多,甚至可以说一个都没有。人们只知道这所宅院的主人姓苏,苏家除了苏老爷之外,还有一位十二、三岁的少爷和一个姓周的老管家。苏老爷因为身体原因,所以不常露面。苏少爷在县里一所公学读书,进进出出的倒还认识一些人。至于周管家,知道的人就更少了,人们只知道他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管家。

夜暮降临,苏家大门上的铁环又一次被扣响了。出来开门的见是周管家回来了,连忙开了门,周管家进去后,厚重的大门又哐当一声关上了,门口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周管家踏着月色进了苏家大门,他穿过垂花门,走上一条由青砖铺成的小路,路的尽头有三间房,周管家没有进去,而是转右上了一条游廊。他穿过游廊来到一个小巧的花园,花园有两个出口,一个连接着他脚下的游廊,另一个则隐藏在一棵繁茂的榕树后面。

周管家绕过榕树走了进去,朦胧中里面似乎还有一个更大的花园,不仅是花园,还有池塘、假山、凉亭等都隐约可见。除此之外还有几间大屋。

与苏家大门外的破坏、荒凉不同,这里的建筑不仅布局巧妙,而且建造精良,每一个细微之处都体现出一种极致的完美与讲究。

周管家穿过一片空地,走进其中一间屋子。房间里点着两盏灯,幽暗的灯光下,一个妇人紧闭双眼躺在一张硕大的紫檀雕花床榻上。在妇人身旁坐着一位面色暗淡、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他便是苏宅的主人。此刻,苏老爷正满面愁容地盯着昏睡中的妇人。

周管家进屋的脚步声惊动了苏老爷,他将目光从妇人脸上移开,见进来的是周管家,轻轻叹了口气后,又重新望向妇人。

在一旁侍立的小丫鬟见周管家进来,不等吩咐便主动退了下去。因为苏家早有规矩,只要是主人与周管家同时在场时,佣人们就要回避。

“夫人还没醒吗?”周管家问道。

苏老爷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唉,都是我的错,”周管家懊悔地捶了一下胸口,“如果不那么急着把消息告诉她,或许就不会病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这也怨不得你,”苏老爷叹口气说道,“这么多年了,她心里就没放下过那件事,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哭一场。就是铁打的人也经不起这么熬心熬血地折腾啊!”

“都怨我,都怨我呀!当初要不是我……”没等周管家把话说完,苏老爷就用眼神制止了他。周管家只好把后面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随即被一种痛苦的表情扭曲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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