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鸿翔往苏云卿杯子里添了些水,又把靠近她的窗户关上了一扇,然后说道:“我们镇州府南门外有个小市场,最初由一些四处游走的小商贩自发而建的,因为不属官府开办,所以既无人管理也不用交税,因此交易的东西比其它地方的要便宜些。几年下来,生意竟也红火起来了。”

“你说的那个地方我知道,”卢盛文插话道:“买卖双方多是当地的贫苦百姓,卖的也是生活必须品,价格确实比其它地方都低一些。”

“对,就是因为价格低,所以才红火起来。”陆鸿翔继续说道,“可不幸的是被我们州府大人的小舅子看中了。他见那里有油水,就强行把市场给承包了下来,然后装模作样地添置了几个摊位,又雇了两个人每天去打扫,之后便堂而皇之地收起费来。摊位大的每日收十文钱,摊位小的每日收五文钱,一个月下来就能净赚二十多两银子。”

“这简直是巧取豪夺嘛。”卢盛文气愤地说道,“莫说不该收钱,就是收钱也轮不到他呀?他这样做把官府置于何地呀?难道州府大人就这么默许了?”

陆鸿翔苦笑了一下:“后来百姓们将此事写成状纸,联名告到了巡抚大人那里。”

“巡抚大人怎么说?”

“巡抚大人又把状纸转回给了州府大人,只在上面批了几个字:‘调查清楚,如实上报’”

“那州府大人准备如何上报呢?”

“哼哼,”陆鸿翔苦笑了一下,“州府大人又把这件事转给了我,让我负责调查、上报。”

“这有什么好调查的,事实不都摆在眼前吗?”

“谁说不是呢。事实明摆着,大人心里比谁都清楚。如果他真想管,直接找他小舅子不就行了,干嘛找我呀?

最令我生气的是,那天州府大人说请我去他家喝酒,因为之前也常去他家,我就没多想,可谁知去了以后,看见他小舅子也在场。吃饭时他小舅子还特别殷勤,一个劲地给我敬酒。喝到一半的时候,州府大人才从袖口里摸出那封信公函,当着他小舅子的面给了我,还说要我‘秉公办理’。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啊?这不是明摆着让我帮他们造假吗?”

“照你这么说,那问题就复杂了,说不定你们大人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你可要谨慎处理才行。”

“我再跟你们说一件事,你们就更清楚这位大人的为人啦。”陆鸿翔说着喝了一口茶,“去年,我家老爷子也不知打哪弄了一副西洋球拍给我,这东西虽说不上名贵,却也稀奇得很。它跟咱们的马球不同,参与的人不用太多,只两个人就能互打,甚是有趣。

我们大人不知从谁那打听到我有这东西,于是就把我叫了去,邀请我第二天跟他去参加球会。还说到时会有很多官眷出席,如果我看中了哪家千金,他愿意帮我做媒。

说实话,我没打算请他帮我做媒。不过既然大人这么盛情,我自然不好推脱,于是便答应了。临走时大人还特意嘱咐我:让我把那套球拍也带上。

第二天刚到球会,大人便拿走了我带去的球拍,陪着他们家的几位小姐和几房姨娘玩的不亦乐乎,从头到尾都没看过我一眼。等到结束的时候才假惺惺地跑过来,一边擦手一边装模作样地问我:‘怎么样,鸿翔啊,看中哪家小姐啦,我帮你说和说和。’

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他请我来就是冲着那副球拍,根本不是为了帮我说媒。”

突然,陆鸿翔提高了声音,“唉,我就不明白了,就凭我陆鸿翔的为人,他要是想玩,直接跟我说不就行了,何必弄出这套把戏呢?别说是借给他,就是送给他,难道我会说半个不字吗?”

卢盛文听完哈哈大笑起来,“看来你们州府大人还不算贪心,连借一副球拍都要费这么大周折。”

“不算贪心?”陆鸿翔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哼,只能说明他是个虚伪至极的人。不仅虚伪,而且贪心。他是闲球拍这个东西太小了,不值得他张一次口。他若是要开口,只怕会吞下我半条命去。”

“那后来呢?”卢盛文问道。

“我一气之下把那套球拍给我们家老爷子送了回去。等下次他再来约我去时,我直接跟他说球拍没了。他先是一愣,然后转身就走了,从那以后再也没跟我提过去球会的事。”

卢盛文听后摇了摇头:“鸿翔,听我一句劝,你的性格不适合在官场。官场里需要的是世故、圆滑,可这两样你一样都没有。这样迟早是要吃亏的,依我看还是趁早另做打算好。”

陆鸿翔也叹了一口气:“唉,何尝不是呢?想做的事做不了,不想做的事一大堆。就说南门市场这件事吧,我是打心眼里不愿意帮他们编瞎话骗人,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时一直沉默的苏云卿突然问道:“若将此事如实禀报给巡抚大人会怎样?可否治州府大人的罪?”

“云卿姑娘比我还要天真,这怎么可能呢?且不说巡抚大人根本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治他的罪,就是再大的事,巡抚大人也会替他担着,因为他们都是一伙的,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那为何巡抚大人还要这样批复?”苏云卿问道。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