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一杯柠檬水，谢谢！”

“喝不惯咖啡？”

看服务员走远，温瑞随意地问一句。李科笑笑。

“嗯，从小就喝白水，喝不惯咖啡。所以，多好的咖啡在我这里都只有一个苦味，浪费了。”

想不到李科会这么坦诚。温瑞不自觉地笑笑。看来，苏小陌会选择李科是有一定原因的。靠自己的能力，或者品性扳回丢掉的分，这大概也是李科万事靠自己的实力体现。温瑞的脑子里开始盘算着怎么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工作还算自由吧？”

“我做的是销售岗，大哥。”李科端端正正地坐着回答温瑞，“只要能完成指标，工作自由度会相对高一点。当然，也不能太自由了，毕竟公司有公司的规章制度。”

温瑞点点头，看一眼苏小陌。

“小陌，我感觉你需要补一下妆了。”

“啊，是吗？”

女孩子总是对自己的容颜特别在意。虽然苏小陌并没怎么化妆，但听温瑞这么一说，还是从包里拿出化妆镜检查起自己的妆容来。

“我觉得还好啊，大哥。”仔细检查完，苏小陌合上化妆镜看看温瑞，然后看向李科，“你觉得呢？”

“大哥大概是觉得你应该可以更美一些的。建议你去洗手间好好补补妆，我们在这里等你。”

苏小陌当然知道大哥是想支开她跟李科单独对话。可是，她心里根本就不放心李科一个人面对温瑞，所以只有装傻充楞。听李科这么一说，苏小陌的担心莫名的少了一些，她想，李科应该是有自信去单独面对大哥了。

“那，我去补一下妆？”

苏小陌看着李科，看李科很是自信地点头，她起身拿上自己的包。

“哥，我去补一下妆，一下就好了。”

“去吧，必须保证随时都美美的。”

“不急，”李科对着苏小陌的背影吩咐，“你慢慢来。”

看苏小陌走远，温瑞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李科喝一口柠檬水，将身体打直。

“大哥——”

李科想说大哥，有什么问题你现在问吧。但他终于还是打住了。在这样的时候，少说少犯错应该是最明智的做法。

“这两天我姑妈家发生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一些吧？”

“大哥你是说小陌，”或许是觉得在温瑞面前这样称呼苏小陌不妥当，李科马上改口，“苏小陌不吃饭这件事吗？都怪我。因为我的原因，苏小陌用这么激烈的方式去惹叔叔阿姨生气，我真的很抱歉！”

“还得怪小陌不懂事。”温瑞不好指责李科，只有说苏小陌了，“平时看着挺灵光的丫头，怎么遇到事情了脑袋就浆糊了呢！好在她自己没有亏待自己。我姑妈他们吧，哎，天下父母心，天下父母命，想必为人父母都是要经此一遭的。”

“叔叔阿姨身体没事吧？”

“没事，你放心。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人，没那么脆弱，”温瑞顿一下后若有所思地开口，“那么，你应该知道我姑妈他们的态度吧？”

“虽然苏小陌并不肯跟我说起叔叔阿姨的态度，但是上次冒昧拜访，”李科原本有神的眼睛暗淡了一些，说话的声音也显得有些沮丧，“我看得出来，他们应该是不赞成我们交往的。”

“为人父母，总是要为自己的子女谋一个周全，尤其是女儿，想来这个你是能理解的。”看李科点头，温瑞接下去，“当然，我姑妈他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就看你们给他们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我愿意拼尽全力给一个满意的答案。可是，有的事情是我无力改变的。比如，我想，他们一定会在意我的身高的。”

李科的眉毛紧皱在一块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温瑞看着他接话。

“你呢？你自己——”

温瑞没把话说话，但李科自然听得明白。

看看窗外，城市的底色黑得如漆，城市的霓虹亮得如炽。城市再黑，有霓虹可以照亮。可人呢？一旦灰暗，靠什么来闪耀？

当然，可以靠努力。比如，出身农村，可以努力打拼，然后在同一个咖啡馆喝同样的咖啡；比如，起点不一，可以拼命学习，然后在同一个高度并肩而立；但有的东西，不是努力就可以的。

李科在乎吗？当然在乎！从小到大，他那么努力，算得上是很优秀的存在了。可是，老天就是要给他关掉一扇窗，或者说一扇门。这个考验，对李科来说，不能不说实在是太大。

“实话，大哥，我在乎，”李科显得有些无力，“可是我没得选。”

温瑞看得出来，李科是一个上进的男生，应该也是一个优秀的小伙子。有那么一瞬间，温瑞觉得自己的情感天平开始倾向李科了。但想着姑妈的重托，温瑞还是迅速作出了调整。

“我能理解。只是，我们可以选择在自己能改变的地方着力，不要执着于在那些我们不能改变的事情上费心。所以，你有关于你和小陌的计划吗？”

“啊？”被温瑞这么一问，李科才发现自己一直困在问题里面竟没认真想过如何来解决问题，一时慌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

李科不自觉的挠头的动作被温瑞看在眼里，温瑞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年轻的爱情终究是少了一些厚重感，飘忽而茫然。

“没有想过吗？”温瑞的声音听不出明显的变化。但李科明白，作为大哥，听到这样的反馈肯定不会很愉快。李科在脑子里想着怎么回答，温瑞发话了。“还是想不到好的办法？”

很明显，温瑞不想一下子把李科堵死，给了他一个台阶。李科看看温瑞，不好意思地笑笑。

“不好意思，大哥！我们还真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要不是上次冒昧拜访，也许我们都还没想过双方父母这一层。对不起！”

“所以，你爱苏小陌吗？”

温瑞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依然带着笑，但李科听出来温瑞的声音里有一丝质疑和不满。一种无形的压力向他涌来，他感觉心脏的跳动明显加快了。

李科看看温瑞，然后垂头下去，两只手在身体前面十指交叉握住用力地绞动着。终于，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来，抬头对着温瑞认真地点点头。

“嗯！”

温瑞看得出来，李科的犹豫不是迟疑，而是慎重与认真。这样的年纪，对爱都是充满期待的吧？温瑞在心里想着。因为对爱充满期待，总是慎重得很，甚至是开口说爱都显得小心翼翼，生怕管理不好语气亵渎了爱的神圣伤了爱的纯净。可是，这样的爱终究过于唯美，而现实又终究过于真实。慢慢地，我们成长了，我们回归到真实的现实中来，我们终于变得麻木而无感了。

等到那一天，爱，可说，也可做，唯独不可上心。

看着李科，温瑞在心里说，终究是一个努力单纯的男生，但终究是一个稚嫩而缺乏勇气的男生，所以，必须经历一个温长的过程。

成长，注定不会那么轻松。

“你喜欢我们家小陌什么呢？”温瑞想把气氛调节得轻松一些，也对李科多了解一些。

听温瑞这么一问，李科原本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的脸一下布满了温柔的笑容。

“也说不上来。就感觉跟苏小陌在一起特别安心，特别踏实，生活特别有激情，感觉每一天都是晴空万里！”

多好的年纪多好的爱情啊！温瑞在心里羡慕起来，人也变得温柔起来。

“看着她长大，倒真没发现她还能给人这样的感觉。我这当大哥的，永远看到的是她的麻烦，她的不讲理，她的任性，总之，就是一个很烦人的小家伙！”

“大概是因为你们都很爱她，从小到大一直宠着她吧。所以苏小陌一直跟我说你是她最信任的大哥，因为一直以来你对她都特别好。”

温瑞笑而不语，他在等李科把最重要的话说出来。李科看温瑞并不说话，突然停下来有点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了。在得到温瑞鼓励的点头后，李科才笑着说下去。

“大哥，我知道你很疼苏小陌，也是很开明的人。所以，我想着这次你来一定是来帮我们来的。所以，大哥，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这么信任我？”

“我，嗯！”李科用力地点点头，“信任你，大哥！不管怎么样，我相信你是真对苏小陌好，我也是真心想苏小陌好，所以，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

到目前为止，除了迟到，李科的表现温瑞还算满意。他不想过分为难李科。

“那么，你想我怎么帮你们？”

“我不知道。大哥，只要是为苏小陌好，你怎么说我都接受。”

“你就不怕我刁难你们？尤其是你。

“怕，但我更怕苏小陌不开心！只要是为苏小陌好的，能让苏小陌开心的，我都听你的。”

温瑞看着李科，心里在想，年轻的爱情是这样的吗？在短暂的交谈中，温瑞可以判断的是，李科是一个有追求的人。有追求，也可以说是有野心。

温瑞无意去界定追求与野心，这一刻他只知道，面前的李科不是一个可以让生活平淡走过的人。但，为了苏小陌，为了爱，听起来他可以把自己放低，甚至是丢掉自己？

还是说，现阶段的李科自己还没有认清自己，只知道简单地去对待爱情，对待想爱的人？如果是这样，有一天，不管过程如何，有一天，李科终究是会成长的。成长之后的李科对待爱情，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呢？

温瑞这样想着，不觉想起自己来。他端起咖啡——他并不是真的想要喝咖啡，所以咖啡进到嘴里已经没有味道可言，就如爱情于他，已经不知个中滋味了。

“和我聊聊你眼中的苏小陌，聊聊你们。怎么样？”

放下咖啡，温瑞将右手手肘撑在沙发旁边的靠手上半握拳头抵着下巴，然后含笑看着李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