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几只小喜鹊稀稀疏疏地站在枝桠上,不时梳理自己的羽毛。
各房丫鬟们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做着手里的伙计。
距离主屋最远的西厢房,一身着鹅黄色小襟丫鬟模样打扮的姑娘,手里端着一盆热水,在门外轻轻问道:“涵姑娘,起了吗?”
得到同意后,黄色小襟姑娘这才推门进去。
一妙龄女子端坐在菱花镜前,手里拿着一把木梳,极有耐心地梳理那如墨般的长发,不时从菱花镜里打量着这个小丫鬟。
小丫鬟进门,先极有规矩的福身行礼道:“五姑娘安!”
镜前女子,正是陆府大房老爷的庶女—陆亦涵。自幼便跟着夏小娘在香山寺祈福,多亏陆大娘子仁慈,这才得以从香山寺回府。
小丫鬟年龄与五姑娘陆亦涵相仿,但做事极为老练。
她熟练的将毛巾放进脸盆里,又将被褥叠好,放整齐。
这小丫鬟已经跟在她身边很多天了,从未因她是庶女而有所怠慢,看得出来,是个踏实而又麻利的孩子。
五姑娘陆亦涵放下梳子,温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黄色小襟丫鬟规矩行礼,道:“奴婢叫安儿。”
陆亦涵轻轻笑了,道:“安儿?健康平安即是福,看得出来,你父母很疼爱你。”
安儿脸色微暗,她低着头,嗫喏道:“这名字是姐姐给我起的。”
像是回忆起极不体面的事情,安儿低着头,忙拿起桌上的茉莉花露放在手心,轻轻擦拭后又觉得自己手指粗糙,终是讪讪道:“姑娘,奴婢常年在厨房帮忙,手指都裂开了,怕是会伤到您,倒不如让妈妈等会儿帮你。”
陆亦涵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安儿的手,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手上却布满老茧,沟沟壑壑的竟如上了年纪的农妇的手。
安儿藏起手,故作轻松的跑到一旁,把窗户推开,圆圆的脸蛋上是大大的笑容,她笑着说道:“五姑娘,闻着这香味儿,今儿个的甜点肯定是桃花酥。”
桃花酥?
陆亦涵微微一笑,看来今日是豆娘的厨艺……她眉目清淡,温柔坐在梳妆镜前,淡淡回道:“安儿,不妨事的,你是我的贴身丫鬟,总要学会去整理妆容。”
安儿眼中划过惊喜,她忙上前,安静认真的用细簪子挑一点儿胭脂,放在手心,用一点水化开,再细心的抹在陆亦涵的唇上。
动作轻柔,像是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
正坐着,张妈妈气恨地推开房门,还未落座,大嗓门就已经劈里啪啦地说起来,“姑娘,都已经三天了,大娘子连面都不见咱们,这分明是在给咱们难堪。”
陆亦涵面容清淡,心中已有了主意,道:“大娘子家事繁忙,一时错不开时间也是有的。妈妈莫要着急。”
张妈妈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抓起桌上的茶水大口吞咽,这才恨恨不平说道:“姑娘,你跟夏小娘性子都那么软,如今在这吃肉的狼窝里,可怎么得了。都已经三天了,咱们连询哥的面都没见上。这大娘子,摆明了要让咱们在这里自生自灭。”
陆大娘子陈峥嵘,生平最重视的便是名声。
这么些年,陈峥嵘靠着连年往寺庙里捐赠大把的香油钱,在汴京城里的官眷堆里,为自己树立了贤良淑德的好名声。
陆亦涵微微一笑,心里暗暗想道:给难堪是有,但任由她这个庶女自生自灭,是陆大娘子不敢做,也不屑做的。
凭陆亦涵对那个女人的了解,陆大娘子真正担心的是陆本修的庶子询哥,也是陆本修唯一的子嗣,夏小娘的亲生儿子,陆亦涵的同胞弟弟。
更担心他们母子三人抱成一团……
临来陆府时,夏小娘握着她的手,哭着说道:“大娘子把询哥抢走了,又把娘软禁在这香山寺,如今连你也要离开娘的身边了。”
夏小娘话里的意思,她如何不明白。
昔日,汉高祖刘邦宠姬戚夫人因一首《舂歌》,而惹怒吕太后招来杀身之祸。如今,夏小娘身困香山寺,处处都是陆大娘子的眼线。
捏死她,比捏只蚂蚁还要容易。
可夏小娘却是个拎不清的,把所有希望寄托在询哥身上,询哥才是个九岁的娃娃,他拿什么跟嫡母斗。
陆亦涵从妆奁里拿出一个最不起眼的玉手镯套在手上,温柔说道:“妈妈多虑了。询哥功课繁忙,大娘子也是担心弟弟的学业。”
张妈妈还要说些什么,却被陆亦涵轻轻制止。她淡淡地看向门外,那里有个狭长的影子。
从陆亦涵进府那天起,大娘子陈峥嵘先是推脱自己惹了风寒,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又给她找了个干净整齐却又僻静的小院子,给她拨来一个丫鬟伺候着。
明面上,陆府的所有丫鬟妈妈都会夸赞陆大娘子贤良淑德,将庶女视为己出,事事考虑周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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