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娘说着擦了擦头上的汗，扶着腰杆，看张婆这么急的样子问道：“其他稳婆不在？”
“是啊，我都找了两家了，您可快点啊，那边羊水可都破了好一会儿了啊！”
人命关天，张小娘叹了一声：“那好吧，但是你看我这肚子也走不快啊！”
一个汉子推着架板车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放心，都准备好了，快走吧。”
张小娘咬住嘴巴，捂着肚子小心的坐了上去。
顾夕朝没想到这女人还是个稳婆，怀着这么大肚子，坐车也许一个抖动就会出事，这般帮人家，倒是个心善的人。
摇摇头，他便去上职了，希望这女人别出事吧，这么大个肚子还管别人，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
却说这边张小娘到了那难产的人家，门口早已经围着许多人，见她来了，七嘴八舌说道。
“张小娘你快进去吧，听说已经难产了！”
“是啊，我刚刚就在里面，那血.....哎！”
“可别出事啊....”
张小娘听着连忙加快了脚步。
门里，一个女人疼的脸色惨白，用微弱的声音呻吟着，而床上更是已经流了好大一滩血，张小娘看到就狠皱了一下眉头，掀开裙子仔细看了一会儿，再抬起就咬住嘴唇。
“你男人呢？”
一听这话，旁边的虚弱的女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紧张的抓住床单问：“咋了？”
张小娘勉强的笑笑：“没事，别担心，你男人呢？”
旁边的张婆回道：“他男人下地去了，已经让人去叫了，但是不知道还多久到啊。”
“他家老人呢？”
听到这句，床上女人眼睛一睁，就晕了过去，房里的几个邻妇也有了不好的预感。
张小娘连忙上去掐人中，可是怎么也不见醒。
“两个孩子和她公公也在地里，婆婆去灵婴寺上香祈福了。”
张小娘顿时头痛，咬住嘴唇为难道：“已经晚了，来不及了！”
旁边的张婆这种场面见过多次了，面色难看的试探道：“孩子保不住了？”
“只能保一个！”
张婆顿时闭嘴。
当产婆最怕遇到这种事，家里人一个都不在，女人也晕了过去，大人孩子只能保一个，一不小心就要出大事！
张小娘开门出去，对着门口的人道：“这家的亲戚在吗？”
门口那些人对视一眼，有些人眼里藏着心思、没有说话。
张小娘叹了一声，回头看着愈大的血迹，又看看那晕过去的女人，咬牙道：“把钳子给我拿来！”
房里那些三四十岁的农妇包括把张小娘请来的张婆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犹豫了半天才有人从张小娘的包里拿出钳子递给她。
张小娘捞起产妇的裙子，摸索着把钳子伸了进去。
房间里的人一下子屏住呼吸，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
咔！
一声脆响。
几乎所有人的身子一抖，连忙别过了脸。
难产、就是生不出来，也就是说孩子通过不了那生命的通道，那么怎么保？
自然只有......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声声响实在太大，昏迷过去的女人一下子醒了过来，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嚎。
“不！！”
房里的妇人大多看不下去，退了出来，其中一个没见过这种阵仗的还扶着墙壁吐着，外面围着的人互相对视，大都猜到了发生什么。
张小娘满身是血的出来洗手，这时候一老一壮两个汉子也终于赶到，从后面推开人群，看见这一幕，哆嗦着嘴说不出话来。
他们旁边跟着两个脏兮兮的丫头，却是难产那女人的女儿，见此更是哇的哭了出来。
哭声吓醒了两人，连忙扔下农具，就冲向房间，先是传来一声惊呼，然后就是一个汉子嚎啕的大哭声。
“媳妇儿啊，啊啊啊！我的孩子啊！”
门外的人这才想起来问：“张小娘，怎么样？”
张小娘勉强的笑笑：“大人保住了，孩子.......”
周围的人沉默了。
门里，张婆抱着一个血淋淋的布包出来：“我送....去灵婴寺。”
张小娘点了点头，谁知房里的老汉冲了出来，从张婆手里抢过布包，掀开一看，脸色唰的白了，跌坐在地上，死死抱着包裹，大哭特哭：“男孩儿啊！是个男孩啊！我的孙子啊......”
老汉突然起身，捡起一块石头就朝张小娘身上砸：“你！是你害死我孙子！”
张小娘怀着孩子，被石头砸个正着，顿时跌倒，旁边的王婆顿时急了：“狗日的李老汉，你疯了！人家肚子那么大，你瞎了啊！”
周围人也被吓了一跳，这肚子看起来得有六七个月了，这一摔可不要出大事啊。
李老汉也有了畏色，狠狠瞪了张小娘一眼：“狗日的歹毒女人，自己克死了男人，又弄死我孙子，老子跟你没完！”
说完还不解气，他抬手就还想抽人，反正抽人不会伤到孩子。
周围人连忙拉住。
“生死有命，人家挺着大肚子来帮忙，你这人也太狼心狗肺了！”
周围人也是点头，这也太不落好了，更何况这里好些人都知道张小娘怀孕后已经好久不做稳婆的活了，这次是看着人命关天的分上，被张婆请来的。
李老汉死活不饶，他儿子也跑了出来，死死盯着张小娘，像是要吃人。
周围人一边骂一边把张小娘带走。
“恩将仇报，要是他的孩子出事了，你们就等着吃官司吧！看衙门叛你们谁有错！哼！”
李老汉上去扶着儿子，用愤恨的眼神看着她。
“反正老汉就这一个孙子，我跟你没完！”
张小娘走了，直到返回米店，从头到尾她也只是捂着肚子低着头，一言不发。
而在李老汉家，房里看热闹的几个妇人和周围的人见她走了，七嘴八舌的劝起来。
张小娘现在是什么心情？
是她要了那个孩子的命，亲手把他的脑袋夹碎，然后剪开，把残肢从他母亲的身体里掏出来，可也是她挺着肚子来帮忙，亲手救了那个母亲的生命。
可是救她又真的好吗？
张小娘想起刚刚的李老汉和他儿子以及那两个女孩。
这个世界女人的地位和中国古代也差不多。
看那李老汉的样子，一连生了两个女儿的媳妇儿怕是平时在家就不受待见吧？
而这次难产，又死了一个男孩，以后她在家里怎么过？
说不得救了那男孩儿，让她去死，那家人才真会念她的好。
张小娘摇摇头驱赶掉这些念头自嘲一笑。
想起李老汉怨毒的眼神，如同阴霾，她决定，得把两个侄子叫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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