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干净的眼睛里,我竟再次看到他的记忆。
我看到他跟妖主合力设下困兽阵,并肩而战捕获睚眦,将尚未成年的睚眦养大,驯服。我看到他用兰香削弱睚眦身上的戾气,看到妖主斜躺在美人榻上看他驯兽,然后酌饮着醇酒安心睡去。他便会走到妖主身边,静静的看着她,然后化作一支兰花在她身边,散发出安神的香气。看到妖主和睚眦征战四方,他会为睚眦治伤,也会轻柔的为妖主抚平伤痕。
“你这朵兰花,愣的像根不会打弯的竹子,叫什么君子兰,我看你该叫竹兰。”妖主笑了一笑故意逗他,“竹兰?竹兰?”
我也看到妖主站在无尽的雪原,飘雪落到她单薄的肩膀,孤绝的望着无际的远方:“你为了兰族屈身至此,是你的无奈,我亦有我的无奈。当年墨兰叛族,致使无数族人无辜丧命,妖愤难平,而今事情过去数百年,当年之事已鲜少有人再提,你也不必再留在这里遭人白眼,但我不能直接放你走,否则又要生起波澜。你本就有仙缘,我已为你除尽妖煞,去弱水河畔,自会有人度化你,渡仙去吧。”
弱水河畔,竹兰看着自身干净的灵力,他站了许久,转身离开了弱水,但他仙缘颇深,离开弱水仍然遇到出游的帝君,帝君喜欢他的君子之气,要度化他。
他却不肯,他说他愿永世为妖,不入仙境。帝君不愿勉强,哀叹一声腾云而去。他跑回去找妖主,但妖主却出征而去,一去便是百年,他便等了百年,可妖主凯旋之日,他又恰巧出行寻药,傍晚归来时妖主又离去了,就这样阴差阳错,直到天妖大战他都没再见到妖主一面。
天妖之战,他赶去之时,千允默的东皇剑已刺碎妖主心魂,他眼见着她的三魂七魄化作云烟,肉身也化为漫天的红色曼陀罗,散了漫天,好像染血的雪花,消失在茫茫云海。
但他不信妖主会这样魂飞魄散,他找到受伤的睚眦,带他去了西山,他跟妖主驯兽的地方,一晃又是数百年。
“原来这只睚眦承载了你所有快乐的回忆。”我终于明白了他为何拼死要守着一座荒山,一只凶兽。
“你记起我了?”他眼中莹亮的闪着希望。我不能骗他,只好诚实道:“没有,只是看到了你不想忘的回忆。”
他抬眸看着我,湿润的眼睛美极了:“没关系,就算、就算你不是她也没关系。我就知道,她的魂魄和记忆并没有完全消散,她能记得我,我已经很知足了。但我、等不到她散落的精元重新凝聚了,我与她早已缘尽,是我一直执迷罢了。”
他侧身又吐出一口血,我紧紧的把他抱在怀里,我胸中的泉珠微微的颤抖着,支配着我的恐惧和爱恨:“竹兰,竹兰你别死。你撑住,我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他摇了摇头:“月离的魂丝依附在你身上,必定是与你有机缘,如果、如果你有机会见到她,替我告诉她,我很喜欢她,但那时候我觉得屈辱,我恨我自己竟然慢慢爱上了、爱上了把我留在身边当妖宠折辱的人,我不想低头也不想承认,如果我能早些体谅她的用心,就不至于缘尽才后悔。谢谢你让我仿佛又见到了她,来世,我定会寻到她……”
竹兰缓缓闭上眼睛,妖印粉碎在额间,香气围绕在我身旁,最后化作一支兰花,落在了我手上。我心口的泉珠震得越来越厉害,像是要从胸中碎开,我紧紧攥着心口,胸中涌满了恨。
果子从灵虚中跑出来,抱着发抖的我:“云水,你怎么了。睚眦要冲破困兽阵了,咱们快走吧。”果子捧起我手中的兰花:“云水别难过,我们带着他一起走,好不好。”
他轻轻的笑着,擦掉我眼中的泪。我对他微微笑道:“好。”
我刚起身,就见歌澜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我一把把果子护在怀里:“小心!”东皇剑再次破空而来,果子却一个旋身反挡在了我前面。
不要,不要。竹兰修为高深尚不能受住东皇一剑,何况果子。
东皇剑的剑光直逼而来,剑气扬乱我的头发。
“当!”的一声巨响,东皇剑好似撞上铁壁,颤抖着无法上前,歌澜越是催促它上前,它越是抖得厉害,仿佛想挣脱歌澜的号令。
麒麟子从果子的衣裳里跑出来,笑嘻嘻地将嘴里的半株七色灵芝吹到东皇剑身上,东皇剑敛起光芒坠到地上,它又笑嘻嘻的钻回了果子的衣裳。
歌澜难以置信的看着失了灵气般的东皇。她杀了竹兰,又险些杀了果子,我要她付出代价,我要杀了她!
“看好麒麟子。”我推开果子,施法碎了困兽阵,缓缓抬起手掌,将妖煞汇聚在掌心伸向睚眦:“你愿为我灵兽,供我驱策吗。”
睚眦“呼哧”着蹭向我的掌心,将我的妖煞吸进体内,仰着头长啸一声,腾跃而起绕着天空盘旋一周钻入了我的灵虚之中,歌澜向后退了半步:“妖姬,你竟以睚眦这样的凶兽为灵兽,你……”
“我如何?”我一步步的走近她,“歌澜,我忍你很久了,我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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