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未死,便请皇帝留遗旨,这与逼宫何异?

故而在剩下几人紧张而又期待的眼神中,夏侯淳缓缓摇头。

徐晟眼神黯然,缄默不语,对着夏侯淳躬身一拜后,便步履蹒跚地带着剩余阁臣憾然离去。

倒是一直伺候在旁的刘文珍忍不住地道:“殿下,您刚才为何不答应徐阁老所请?”

夏侯淳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对方立即醒悟,噗通一声跪地后,啪地一巴掌抽在脸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越是敏感时刻,越不可阵脚大乱,尤其是敌我不辨之际。

徐晟一向以靖帝辅臣自居,今见事急便欲跳槽,是为不忠也。

瞅了瞅匍匐在地的刘文珍,夏侯淳目光幽幽,不言不语。

良久之后,方才淡声道:“宦官不得干政,下不为例。行了,起来吧。”

待刘文珍起身后,夏侯淳目光一抬,沉吟片刻,“摆驾,去万宁宫。”

万宁宫,正是萧贵妃居所。

刘文珍脸色微变,低声提醒道:“殿下,最近那位的情绪似乎有些不稳定。”

夏侯淳眉头一挑,瞥了他一眼后,淡声道:“知道了。”

刘文珍眼皮直跳,竭力压低声音道:“殿下,奴婢是说,那位数日前传召了御医!”

夏侯淳瞳孔一缩,无病召御医,显然是有喜了。

从三舅杨忠口中获悉,萧贵妃的真实身份竟是玄宗前任宗主的入室弟子,身份尊崇无上,修为高深莫测,难怪颇受靖帝宠爱。

而且在夏侯淳生母逝世后,其入主大靖内廷整整十五年,乃是后宫当之无愧的无冕之主。

对这位后宫之主,夏侯淳一直心怀戒备,即便她一直并无子嗣。

一旦靖帝有何不测,这位权力欲极盛的贵妃娘娘必不会甘于寂寞。

恐怕不需要外廷那些靖臣道奴们的怂恿与撺掇,这位贵妃都会以人主姿态临国。

夏侯淳目光幽深,天都峰那位沉寂了几十年,却于荀月前突然颁谕闭关,而这位贵妃娘娘又恰巧有了妊娠。

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么?

他喃喃自语地道:“莫非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再联想靖帝移交政务,他猛然醒悟,低呼道:“不好!”

他霍然起身,疾声道:“陛下在何处?速带我去!”

外间刘文珍心神一抖,忙不连迭地回道:“天穹阁!”

天穹阁,位于太康城百里外的天穹楼,楼高八层,楼外雕梁画栋,檐牙高啄,翘燕如飞,四周交河环绕,湖泊点缀,颇有天河之谓。

粼光闪闪的水波边缘正有两道身影漫步,稍前之人身着龙袍,颇有闲情雅致地赏景观湖,似在留恋。

稍后半步之人名唤丘虔礼,靖国玉都人,正是新任天穹阁主。传闻其幼时以神童闻名乡里,不满十岁便头角峥嵘,获一州刺史赏识收入门下。

十年后更是以钟灵毓秀之名获先帝垂青,赐字谒庭,名扬东靖内外。

今以钦天监副监、检校吏部侍郎位列朝堂,随后再迁天穹阁副阁主,乃其实际控制者。

随着夏侯黎被贬,这位被靖帝雪藏多年的丘副阁便走上前台,成为了天穹阁新掌执。

倘若说镇魔狱乃是靖帝手中暗剑的话,那么天穹阁便是整个靖国的法刀了!

天穹者,天都之上也。

当夏侯淳急匆匆赶到时,正听靖帝问道:“谒庭啊,你说我还能活几日啊?”

夏侯淳下意识地看了看丘虔礼,眼中似有希冀之色。

丘虔礼置若罔闻,垂目低声道:“陛下乃大靖国祚庇佑之人,必能享寿万载,与国同休。”

靖帝闻言失笑道:“一般相信这话的皇帝都快死了”。

“卑职该死”丘虔礼诚惶诚恐。

英明神武地靖帝摆了摆手,“咱们不兴这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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