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闻先生言,先是喜着下课,随后捧胸而悲。

唯有朱子涛懵睡过头,口水沾染课本,忽然醒来,嘿嘿笑道:“回家吃肉去喽。”

“哼!”

宋昌明冷笑一声,已出室外,斜风吹身,襟角沾湿的地方又起霜凌,已然复冻住了。

宁恒见宋昌明迈步之间,灰鞋染霜,心中有些复杂。

这时,朱子涛拍他肩道:“子恒,其实你离家不远,干嘛非得住书院,每月多支付二两银子,都进了先生的兜里。”

宁恒笑道:“我自比不得你家墙厚房高,两处寒舍,瑟瑟冷风,于我并无差别,反倒是书院日供两顿伙食,省去做饭的烦恼,可多读几本书经。”

“子恒,你真傻,书院的伙食,那都是出自你的束脩,真不懂你爹娘为何不疼你,嗳,算了,我先回去。”朱子涛一脸头疼的离开,“回去又要抄书,烦死了。”

宁恒笑了笑。

如果可以。

他也想当地主家的儿子啊。

奈何穿越不给力。

“子恒,别愣着,方才先生说了,我们可以领被衾。”

说话的是杜雨生,长得还算文静,面色略白,体形消瘦,宛若一根面条,被风吹就要倒掉,他同样出自定康县的寒门,不过他已于两年前考过一场童子试,过了县试和府试,是童生身份,虽然还不是秀才之身,但每个月已经可以从县衙领到一斗廪米和三钱银子,虽然养不活,但足见大梁对儒生的优待。

有被子可以领,宁恒倒也不拒绝,言道:“同去。”

杜雨生已通读四书五经,在书院里属于好好学生,为先生所看重,平日里和宁恒关系一般,几乎不说话,邀宁恒等人同去草堂,主要是觉着一起去领被褥,混于其中不至于太丢人。

读书人总是面皮儿薄。

又特别的死好点面子。

但是天又太冷。

身体过于真实。

同去的一名学生一脸好奇,嘀咕道:“书院什么时候还发被衾了,我听说塞北守卫衣衾单薄,常有冻死之士卒,一床被衾,得值三两银子了吧。”

“被衾自不是书院发的,而是松溪公归隐书院,体恤我等学子,特意置办了送与我等的,嗐,听说这被衾是由司农监种植的木棉织成,也不知能暖身不。”

“有得用,还嫌弃?若是让先生知晓了,少不得打你掌心烂皮,松溪公,真是好人呀。”

众人互说间。

已至书院草堂。

发放被褥的,不止是书院的俗杂管事,还有书院里的其余几名教书先生,他们互相站着,颇有仪式感,不仅如此,定康县居然派来了县学里的三名教谕,还有几名定康县里有名望的老学究。

仪式感满满。

顿时,前来领被褥的学子,缚手缚脚,显得拘束起来。

领一床御寒的被子,怎么这么大阵仗。

宁恒并没有感到意外。

颜松溪送的是几床被子那么简单吗?

当然不是。

那可是对天下寒门学子的炽热之情啊。

虽然颜松溪本人未必在意这些名望。

可是,他毕竟是从工部侍郎这个位置退下来的,门生故吏在朝中当官的并不少。

捧哏这种事。

定康县的教谕们,对这一套流程,熟得很。

果然,一名教谕先是出面敦敦教诲了一番,抒发了真挚情感,勉励诸学子奋发图强,最后又有老学究出面,表示要对学子们大力支持,随当众揭开早刻好的红布牌子,赠与麓山书院,又捐了五百两银子给书院的财务管事。

折腾了不少时间。

最后。

宁恒等人如愿的领到了一床单薄的被子。

一个个美滋滋的滚回书院侧壁而建的学子寒舍。

“呜呜,太感动了。”

“学习,一定要好好学习。”

“对!”

众学子像是打了鸡血,冻得发紫的唇在抖,鼻子和耳朵冻得通红。

宁恒也跟着乐呵,呵呵的笑了笑。

并到书院的食舍打了一碗饭。

果然照例是没有肉,也没有半滴猪油的。

朴实无华的晚餐。

不过还好。

勉强能填饱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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