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迢迢的面容逐渐冷肃起来,她没想到令宵会真得答应。可她自认为太了解这个男人了,他怎么可能会怀有这样的恻隐之心。
可哪怕如此,哪怕心里一瞬间千转百回,稍微走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她还是想要抓住那一点点微薄的希望。
说她贪心也罢,她若不贪心,当年何至于被他抛下?
“好啊。”她再也笑不出来了,眼神悲切,率先在他面前,屈膝匍匐下去,“那今日便是您登基的第一天,魔主在上,定能率我族类一统六界”
众魔方才领教过厉害,自也纷纷下跪,山呼“魔主”。
强权,在极端崇尚力量的魔界,是完全行得通的。
而这里,确实也不便素尘等人久留。
事到如今,倒也不必强自遮掩自己的修为,先前仙界怎么也寻他不到,如今他却大大方方又归入众仙之列,自然,是为了告知他们魔界即将掀起大战,让他们做好应对。
彼时仙帝还在仙榭间欣赏轻歌曼舞,看到这个本该死去的人,脑子里停滞了一瞬。
也还在仙帝身边没有其他仙官,素尘尚能安全无恙地将话说完。
“我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仙帝如今,居然也看得淡了,“只是我不知道,你将这个告知我,是出自什么目的。”
素尘笑笑,看着面前这个身份尊贵的六界之主,对方穿着一袭白金色系搭配的长袍,面上看着也十分雅正端肃,完全想象不到,上古神魔大战之时,这样的人竟能背叛众神,做出了那么卑劣的事迹。
“无他。”素尘微微掀起眼帘,“只是想让你也体会一回,这种被绝望一点点侵蚀的滋味,越是清醒,越是明白自己在做无用功,就越是痛苦。”
“在背叛众神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自己会受怎样的惩罚。”
“可你,可你……”果然,此事算是一下子触到了仙帝的逆鳞,他气得脸上涨红,站起身来,“你曾身为神使,现在与魔神勾结在一起,不也是背叛了你的主神吗?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教训我?”
“我是背叛了,我也从没逃脱过惩罚。”素尘亦站起身来,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如今,也该轮到您了。”
素尘于是一语成谶。
不多时,人间爆发了战乱,繁华的唐王朝被淹没在弥漫着野心的历史洪流里,落到一片凄凉的境地。事物盛极必衰,似乎是天道冥冥注定。
魔界的力量一日强过一日。
不过,他们绕过了本很容易侵占的人间,而是先出兵鬼界,一时间阴曹地府被搅扰得一片混乱,鬼差包括阎君迅速就递上了降书。
少年魔神看也没看,阎君一脸恭敬跪在下面,他也没多苛责,只是道“生死簿。”
阎君虽然害怕,然而这玩意儿,还是不敢轻易奉上。
“放心吧,我不会涂改,只是看看。”少年魔神眼里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情绪,他终究是和那些为非作歹的普通魔物有所区别,阎君心思稍安,终将簿子呈递上去“您请过目。”
生死簿看似薄薄一侧,实际上可根据阅看之人心中所想,而有不同的内容呈现出来。
此刻令宵所看的,便是阿雾的命途。
生卒年清晰显现出来,并且已经由朱笔圈划,大约是某个判官想提前完成工作,先圈划了,待到那一日,自动会有鬼差上门索魂。
令宵目光久久凝滞在这一页上,他绝对是背信弃义之徒,试图点起业火焚烧这一页,阎君一张黑脸都吓白了,然而业火燃了许久,并不能毁去这页。
一切,都是徒劳,阿雾被神咒束缚,必死无疑。
令宵面上倒也没什么失望之色,他眼里映着火光,想着或许得慢慢耗了。
随后,侵略的便是妖界,亦不见有何抵抗。
妖鬼反而壮大了他的队伍,与仙族遥遥形成对峙的局面。
……
这征途不过才一月之久,整个仙族,现在已经人心惶惶了。
阿雾在涂山,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时,仍觉有些恍惚。遥遥似乎回到了上辈子,魔神还是来了,依旧成为了六界的梦魇。
她身体羸弱,法力渐渐也有些不济了,只能堪堪维持个人形。
涂山虽然做了有史以来最完善的戒备,可那点防御,对于魔军来说,不过是薄薄一层纸,轻轻一撕就开了。
阿雾病了太久,有时候脑子不太清楚,好几世的记忆也跟着一起混乱……她有些不太确定那日看到的鬼面少年是否就是令宵,还是说只是一场可笑的幻觉
“我要去找他……”
每当萌生出这个想法时,咒术就缚得越来越紧,使她痛苦不堪。
待到已经完全躺在床上,难以动弹时,帝后整日在她屋里抹泪。她依稀只记得瑞泽也天天来,他和仙帝也闹掰了,一心想护着她,还带了许多医仙过来,可是不论诊治多少次,结果都还是一样的,他们都是摇摇头。
“帝姬,可能撑不过这个夏日了……”
阿雾勉强睁开眼睛,瞳孔漆黑一点,似乎没有焦距。
她眼下有浓重的乌青,尤其与苍白面色相比,颜色格外显眼突出。
不过还是有点感觉的,她听到牧野的哭声。他近日里身量又拔高不少,看着已经像个少年了,可他紧紧握着她瘦骨嶙峋的手,身体佝偻,像小孩子一般放声大哭,眼泪落在她的手心里,滚烫的,抓握不住。
可她已经连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了。
又捱过两日,她等到了素尘。
这可真是让人意外。来人风采不老,甚至要比他过去活得更加肆意自由,就这么一眼,阿雾便觉得很放心。
有时候比起自己,她总是希望身边人能过得好的。
素尘其实也就是捡一个万籁俱寂的深夜,出现在她寝宫里,不知为何,他的出现让阿雾稍微觉得轻松点,仿佛是减轻了病痛。
“瑶光在你身上下了咒。”素尘言简意赅同她说明一切,言语中并未涉及到令宵,“只要你不再爱他,此咒便可迎刃而解,你也不必再如此痛苦了。”
阿雾懂了他的意思,一行眼泪从她眼角缓缓滑落进鬓发。
“我……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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