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裁缝店门口的童子,一直都有一点神经质。
师父交代说,一定要分清楚裁衣的,和不裁衣的客人,千万莫搞错了。
裁衣的,自然是冲叶老裁缝的手艺来的。不裁衣的嘛幻容,医术,还有更厉害的。
不裁衣的客人,需得与这守门的童子对上一句诗,方可被请入内堂。
远远走来的这位墨色衣裳,一身书卷气的公子,看来是径直冲裁缝铺来的。
绝大多数的人可能会先注意到他的脸。不过裁缝铺的童子却颇有经验地看向他的手左手藏于广袖之中,右手掩在左手之上。
“看病的。”童子心道。
那公子走近了。
“一片伤心万里身?”童子试探道。
“哎呀,”那公子答道,“不堪回首忆良人。”
“请随我来。”童子见他对上了诗,做了个请的手势。
“多谢。就是你们这诗,可否换换?没病都得酸掉牙。”
“这个,”童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师父作的,不敢换。”
叶老裁缝平日爱附庸风雅,好作酸诗,客人求着他的手艺,也奈何他不得。
进了裁缝铺的内堂,坐了一会,叶老裁缝才小跑着进来。小老头一身精干的素袍,脖子上还挂着软尺。
“哟,贵客久等!老叶来了,啊,你是”
叶老裁缝突然惊讶得愣住。因长年制衣,他眼睛有些视物不清。可正因为如此,才能意识到这来人的轮廓,和记忆中的人是多么相似。
“叶青刀爷爷,我是故人之子。”
“你你是云笺姑娘的后人?好,好,你叫什么名字?”叶老裁缝激动不已。
“我叫白珉。”那公子答道。
“像,真像”叶老拉着白珉看了又看,“你娘,真是个心善的姑娘”
原来,当年云笺等不来隍及,便依照隍及手书,来冥界寻求少玄尊沛鲲庇护时,曾机缘巧合救过叶老裁缝的小儿子。
叶老裁缝为表谢意,将一把金剪赠与云笺,日后如需帮忙,可凭此金剪。这把金剪便在云笺留给白珉的遗物之中。
白珉见叶老认出自己,也就放了心,松开掩着的左手,露出一片灼伤的肌肤。
“这”叶老裁缝细看这伤,道,“这不是一般的伤,这是镇骨链所伤。”
又怜爱地望着白珉:“孩子,你竟被镇骨链锁过?”
白珉当然不能说出,为使锦胥得到宿河簪,自己于镇骨链下放出狐妖,左手也不慎被伤。
只说:“没有,是我路过苍穹,不慎为妖兽所诱,近身前去。还好我跑得快,只是,手碰到了镇骨链,便伤成这样。”
“原来如此,”叶老裁缝道,“这伤确实只有我治得。”
“是。还请爷爷替我换肤。”说着,旋掌一托,多年前叶老裁缝赠与云笺的那把金剪便现于手中。
叶老裁缝拿起金剪,端详一番,眼中似有泪花闪动。
想了一想,道:“白珉,你随我到这间房来。我这就为你施术。”
白珉随叶老裁缝又进入更里头的一间房。这间房很且气氛与大门正对着玄冥内城南市的裁缝铺大堂截然不同。
此间陈列,皆是剔骨、剜心、切肤之器具,阴风从里至外而生。
叶老裁缝手持一把精刀,正往里注入汨汨的灵力。
白珉见那精刀由银变黑,又由黑变红,如此循环往复了几轮,刀刃上竟生出倒刺一般的尖钩。
“换肤之痛,不可言状,孩子,你需忍耐着啊。”叶老裁缝眉心皱出一个“川”字,心疼地道。
白珉道:“叶老爷爷只管施术,晚辈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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