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第层,便是纯粹出于私心的考虑。当年东林党反对过弘光帝的父亲,如今他鸟枪换炮,做了皇帝,会不会秋后算账,旧事重提呢?对此,谁也没有把握。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东林百官见到马阮得势,便忙不迭地递去橄榄枝,溜须拍马,极尽无耻之能。而那些不肯逢迎的,要么罢官,要么流放,下场最好的史可法也被逐出枢,去扬州做了一个“光杆司令”,所以南京才有那句“李纲在外,秦桧在内”的“流行语”。

钱谦益望着眼前壮阔雄伟的戏台,回想着这些前尘旧事,心百感交集。但感慨至深,换来的也只是一声叹息而已。

张有誉见钱谦益流露出黯然的神色,呵呵笑了,说:“牧斋兄,你还是没我看得开呀。”

“这不是看不看得开的问题。”钱谦益顿了一下,说:“我只是在想,今日这场盛会究竟是为谁而办?难道真是为左帅派来的那人?”

张有誉也点了点头,道:“许是有几分关系。照老理来说,今天就该他来拜见皇上了。阮圆海恰在此时大搞戏台,无非是想隔绝他和皇上而已。”

钱谦益跟着点头,道:“言之有理。不过咱们也不用瞎猜了,答案即刻就会揭晓了。”

钱谦益说话间,目光已落在进了午门的阮大铖和马士英。二人到来,无数官员蜂拥而上。有嘘寒问暖的,有阿谀奉承的。这些话听得人耳根子发酸,钱谦益自然不会去凑这个热闹。

马士英端着架子,面对百官的示好也只是略微点头,或者报以一个敷衍性的微笑。而阮大铖则截然不同。他也是躬身向同僚们还礼,也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两人被簇拥着坐在了观戏效果更好的位置上,许多官员仍是不肯散去。

“阮大人,听说今天演的也是您写的戏?呵呵,下官这几日食不甘味,睡不安寝,就巴望着能再看一次阮大人写的戏,没想到就在今日了。”

阮大人作了一揖,笑道:“哪里哪里,阮某不过有此小癖好,恰逢圣上垂爱而已。”

“皇上驾到!”一声吆喝自王肇基的口传了来。喧闹地奉天门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整了整朝服,按照班次站好。

一位穿着宽大龙袍的男子在小太监的引领下拾阶而上,坐在了观戏位置最好的龙椅上。不用多说,这男子便是南明朝的弘光皇帝朱由崧了。龙椅的位置与戏台一边高,群臣自然不敢抬头去看,只在太监的吆喝声俯身下拜,口称万岁。

“爱卿平身。”男子说了一句,身边的王肇基高声重复:“爱卿平身。”这话由御座一层层传了下去,一直传到百官们的耳朵里。百官们道了声“谢陛下恩典”才徐徐起身,有些老臣还需要同伴的搀扶才能站起来。

“今日是阮爱卿的新戏问世,朕邀众爱卿们一同来观。”朱由崧笑着说:“阮圆海的戏各位都是看过的,精妙绝伦,精彩无双。爱卿们不可辜负了阮爱卿的这番心血呀。”

“臣等遵旨。”群臣应道。

朱由崧将目光移向了下首的阮大铖,道:“阮爱卿,可以开始了吧?”

阮大铖起身出列,跪奏道:“回陛下,统兵大帅左良玉派了人来,依照礼法,陛下应当在今日会见。”

朱由崧皱了皱眉头,说:“那就在观完戏之后吧。”

阮大铖答道:“陛下,臣这戏共有十出,每出二十折。陛下观完了戏,天色已黑。陛下也当回宫休息了。”

“那只能现在见了?”朱由崧问道。

“陛下圣明。”阮大铖一个头磕了下去,跪伏不起。马士英也出列跪奏:“陛下邀左大帅的人一同观戏,也是美事一桩。阮大人之言,臣附议。”

朱由崧点了点头,便说:“既然如此,宣!”

站在一旁的王肇基朗声道:“宣左良玉使者觐见!”、“宣左良玉使者觐见!”、“宣左良玉使者觐见!”……太监一个个地传了出去,自奉天门一直传到洪武门。

洪武门外的徐枫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听到里面宣召,又见把门的小太监笑着说:“徐先生,您现在可以进去了。”

他这才在另几名太监的引领下踏进了南京的紫禁城,也就是后世的“全国重点物保护单位”明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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