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错,长高了3厘米。”祁渊轻弹了下门框。

我并没有很开心哦,叶盏想。他摸了摸左边门框上最低的一条,感慨万千:“你实在是长得过头了。”

他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许多过去的事。

那是将祁渊捡回来的第一夜,他们蜷在同一张床上睡觉。北风带着沙子穿堂而过,屋里都是噼噼啪啪的声音,温度近乎零下,床上却只有不足以蔽体的破棉烂絮。祁渊因为生病而发着高烧,身上滚烫,半梦半醒间叶盏下意识靠近热源,冰凉的手直接贴到了小孩软乎乎的肚子上。

“啊!”小祁渊被冻得惨叫一声,然而他得到的不是怜悯,而是第二只插进他腋下的手。祁渊的声音立刻就哽咽了:“放开我……”

“闭嘴。”叶盏掐了把他的小肚脐,冰块似的身体整个贴上来,把他卷进了自己怀里,双手霸道地环住他的腰,冰凉的脚丫子别进他的小腿间,下巴颏儿搭在他的后脑勺上,当他是一只大号热水袋。

那时候的祁渊又瘦又小,无丝毫反抗之力,只能瑟瑟发抖地蜷在恶霸怀里,吧嗒吧嗒掉泪珠子。

然而慢慢地就暖和了。

第二天醒来时,两个少年自然而然地抱在了一起,祁渊的高烧也退了。叶盏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他缓过来了,心情大好,这下可以省下一笔看医生的钱了!他让小孩站直了,大手按在他头顶,往自己身上一比,才到自己的下巴,于是嘿嘿一笑,“小子,你多大了?”

“12。”祁渊的声音低如蚊呐,手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衣服下摆。

“怎么这么矮,你那有钱的爹不给你饭吃么?”叶盏嘲笑他。

“因为我一直在生病……”祁渊又有点害羞又有点生气,郑重地说,“我会长高的!”

他居然没说大话,想想可真气人。

一把掐断回忆,叶盏不理身后的人,大步走进屋内,望见里面的摆设,险些被成吨的回忆掀了个跟头。

什么都没变,和五年前离开时一模一样。晚风吹来黄昏的暮色,每一个小物件都染上了记忆的金黄。好像他们只是中午出门散了个步,又在日落前归来。

“这几年我没回过家,也没来这里住过,”祁渊左右环顾,同样有些怀念,“没想到什么都没有变。”

“只要不去碰,东西当然不会变,”叶盏在床上坐下,堵住他的话头,“会变的只有人。”

“在我眼里,你变化不大,”祁渊自然而然地坐在他身边,“你是很难被外界改变的人。”

是吗?叶盏犹疑了一瞬,想想这几年自己好像的确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没心没肺、随波逐流地飘荡着。

“你在我身边的五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也是唯一快乐过的时光,”祁渊望向他,黑沉沉的眸子里泛着温柔的底色,“在你到来之前,在你离开之后,我的人生里只有不幸。”

叶盏心想这是打算走怀柔路线了?却不由放缓了语气:“怎么,打算和我重修旧好吗?你就这么没信心,我找不到刺杀你父亲的凶手?”

“能找到凶手当然最好。我不打算永远囚禁你,也关不住你。”祁渊垂下眼睫,漫长睫毛的尾端染着一层金黄的暮色,“父亲说过,喜欢一个人,就要用尽全力对他好,不求回报。我想努力地对你好,也许这样你就会自愿留在我身边。”

呵呵,假如不是前几天险些被你手撕了,我可能还会相信你的鬼话。叶盏道:“你给不了我想要的。”

祁渊说:“我可以给你任何东西,只要你想,只要我有。”

“我要自由。”

“除了自由。”

话说到这里,又陷入了僵局。两人对视着,都在对方眸中发现了同样的固执。

“所以你看,我们没有沟通的可能性。”叶盏轻轻叹了口气,“不如讲点实际的,你觉得袭击老爷的凶手可能是谁?”

“我怀疑是内部人员动手,或者至少有内鬼照应。”祁渊说,“否则不可能那么巧,亲卫队一离开,凶手就马上动手。五年前祁追远就已经成为玄城将军,孔昭则在暗中培养红珊瑚的势力,他们都有很高的嫌疑。研究院虽然没有动机,但是他们拥有高科技手段,可以杀人于无形。最后,也不排除亲卫队监守自盗的可能性。”

“你这是把玄城的各大势力挨个数了一遍。”叶盏打了个哈欠,“具体一点,比如当时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照片呢?人证物证有没有?”

“洪荒纪184年7月19号,当时父亲正在研究院本部疗养,他刚刚做了一个良性肿瘤切除手术。而我也在研究院,接受常规治疗。那天晚上,我体内的龙血沸腾,忽然失去控制,毁坏了研究院的建筑,而你抓住机会,偷了飞行船将我带走。父亲立刻派贴身的亲卫队前去追赶,玄城一片混乱,给了凶手动手的机会。

“案发时间大概在晚上十一点半,一个在走廊巡逻的护卫听到病房里发出异响,立刻进门查看,正好看到蒙面的偷袭者用刀砍向父亲的头颅,而之前在病房里值守的两个看守已经被他杀死。护卫立刻掏枪射击,凶手见状,从窗户逃跑,从此失去了行踪。这一刀导致父亲颅骨开裂,颅内出血,大脑损伤,至今还未苏醒。龙鳞军倾巢出动,封锁排查,但是始终没有查到凶手。”

“凶手的外形呢?”

“身高约一米七出头,体型中等,无特殊气味,鞋码40,全身包裹在黑衣里,无法辨认性别。作案工具是一把普通砍刀,龙野兵工厂出产的最普通款式。他身手相当不错,通过窗户进入,从背后偷袭了两个看守,都是一刀毙命。”

“没有任何鲜明特征,看起来像是精心谋划。”叶盏嘀咕了一句,“不过为什么没用枪呢……”

开枪的话,祁臻早就死了。

当然,这句话他没说出口。

“玄城枪支管制严格,用枪容易被追溯出来源,凶手足够小心,会避开这点,”祁渊道,“或者他仅仅是想要享受手刃的快感。”

“查案的人怎么说,不可能只有这点线索吧?”

“亲卫队全权负责调查,但拒绝提供任何信息,”祁渊皱了皱眉头,“亲卫队是父亲一手组建的,拥有绝对特权。他们将父亲严密地保护起来,连子女都无法随意靠近。”

“亲卫队,噢,就是那群‘拔舌乌鸦’,从头到脚穿着黑衣服,乌鸦一样成群结队地飞来飞去,但是一句话都不说。”叶盏说,“尤其是亲卫队长,叫龙寅对吧,还拿棍子打过我的屁股!”

“谁叫你要半夜三点翻墙出去,龙寅对你已经很客气了。”祁渊说。

玄城有严格的宵禁制度,一旦被发现违规,最轻的惩罚是驱逐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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