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婷看着四周人的反应就知道这里面的问题了,她按捺不住怒道:“那你那年上山,和你母亲高烧不退。后来不是全家人攒钱请最好的大夫给你们看的病?为此我母亲省吃俭用了多久!你知道吗!”

沈容倾轻轻捻了捻手指,似是想起了某些久远的回忆:“出事前,我求了所有房的人。外面下着大雪,没有一个人开门。那次请大夫究竟用了多少钱,想必各个房心知肚明,我们后来还了多少,大家心里也应该是清楚的。”

“但奈何不了有人非要称这是一笔糊涂账,无妨,我这次出嫁,宫里送来的聘礼被各个房瓜分克扣的,想必也足够偿还这几年所谓的,未还清的债了吧?”

沈容倾从不恨他们视而不见不闻不问,她甚至不求他们会同情会管。

可他们做的桩桩件件只有令她们家雪上加霜,巴不得将她们逼死。

她祖父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少一家便可以少分一份钱。老侯爷戎马一生高官厚禄,大部分积攒还在那里搁置着,谁也不敢妄动。

那是一笔巨大的财产,但凡沾个利字谁能不往自己家里打算?

沈容倾的父亲出征前也做了多年的官,并非什么都没留给她们。可是结果呢?

大房说她们母女两个用不着,便占了离她们院最近的那几间房。二房说外头的两间铺子空着也是空着,便以先借来用用为名,强占了去,再也没有还。

沈容倾父亲在时曾替四房还了不少赌债,可等到沈容倾需要钱来给母亲治病了,四房只作装傻不认,一分不提曾有过。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到了后来就算是每月的例银他们都会找各种理由扣下大半。

她们家是仅仅因为她父亲不在没有收入才破败的吗?如果没有这些所谓亲人的作践,她们会走到今日这般?

“你还从你母亲那里听得了什么?不妨今日一并说出来。”沈容倾知道,沈雪婷是养在温室里的,她现在说出的这些,无非是她母亲平常在家中的念叨。

从前沈容倾不争,是因为曾有一年她实在按捺不了去找了大伯母理论,可结果便是被大伯母以不懂规矩家法处置为由,关在祠堂罚跪了一整晚。

那晚她母亲无人照料,芷露和月桃还小根本指望不上。从那日起沈容倾便明白,这个家中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她得保全自己,才能保全身后想保护的人。

沈雪婷怔怔地愣在原地,就连刚刚气焰嚣张的林曼姗也被这场面震得说不出话来。

一直藏在她们身后,怯生生的沈芸依忽然开口:“三姐姐别生气了。回门这样重要的日子,该欢欢喜喜的才是。”

她环顾着左右围观的人,压低了声音:“想必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不若回去关上房门,细细同大家将这些误会说开。眼下这样多的人……”

她急急地张了张口:“大伯母毕竟是五姐姐的母亲,也是林姐姐的姨母……”

方才一直愣着的林曼姗像是被这一句话点醒了,此情此景不止是沈雪婷丢了人,她面子上也过不去。

饶是被这么多人围观窃窃私语,林曼姗慌不择言,抢白道:“你说了这些都是无凭无据!单凭一张嘴,怎么说不行?眼下我实实在在见着了的,就是你撞了我,弄坏了我的发簪!”

她极为不屑地上下瞧了瞧沈容倾,眼见除了这件衣服没有半点看得过去的,顿时放了心。

刚刚装出那般架势不过都是她的狐假虎威,险些就将她们唬住了忘了她是多么寒酸的一个人。林曼姗高高在上地开口:“这是我花大价钱定做的,你赔得起吗?”

沈容倾根本不理会她,转身就要走。

林曼姗顿时觉得被拂了颜面,上前拉住沈容倾的胳膊。她一把拔下了她头顶的发簪,扔在了地上,“戴着这样劣质的东西,也配在我面前装仗势欺人了?”

沈容倾停了下来,淡淡地望着地面上的簪子掉落的方向。

许久,她轻飘飘地开口:“那根是御赐的。”

林曼姗抓着她胳膊的手顿时就松了。

御、御赐之物,就这么被她给砸了?

沈雪婷这才回过了神,她看了看地面又看了看沈容倾的神色,将林曼姗拉了回来:“别听她胡说!御赐之物被毁,是她没保管好,追究下来也是要受罚的,她怎会这般淡定!”

沈容倾确实是唬她们的,小姑娘看着厉害,其实不禁吓,她就这么随口一说,对方就当真了。这会子倒是沈雪婷率先清醒。

周围围观的人又开始了窃窃私语。

前前后后的直言和戏弄令她恼羞成怒,沈雪婷高声道:“活该你落得一个人回门的下场,想仗势欺人,也得看看人家愿不愿意让你仗着。眼巴巴地跑去冲喜,王爷都不待见你!”

她看着沈容倾蒙着眼睛的缎带,忽而冷冷地笑了:“不过你就也只配给慎王冲喜了。瞎子配病秧子,不是天生一对吗?”

她说完这一句,周遭都静了。

只不过这样的鸦雀无声,与她无关。

一道低醇慵懒的男声幽幽地从侯府外的轿辇旁响起。

“本王是病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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