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一直都不敢想,自己能活着从那座阴森恐怖的地牢里面走出来。

老实说,也不算走出来,说爬出来比较合适吧。

毕竟,他已经没有腿了。

他是个靠手艺活吃饭的人,做过无数精巧的东西,可他没想过,人能为了折磨别人,费尽心思造出来这么多惨绝人寰的刑具出来。

他在牢里面,什么样的刑罚都尝试过了,他的身上,一片好肉也寻不到了。

行刑的人轮番上阵,反复逼问着他幕后主使,说如果他不交代,还有更恐怖的刑罚等着。

他说不出来,什么主使呢,他谁也说不出来。

其实,他进来没多久就把和大冬瓜他们的恩怨,通通交代出去了。

可是人家不听,几个北岸穷苦装台的,不是人家想要听到的人。

于是,拷打还得接着来。

如果不是柱子苦苦求着人家,说他凭着一双手吃饭,动了他的手,不如直接结果了他的命,他的一双手也早就被废了。

在无数个被打的死去活来的夜晚,柱子不停地想,是什么让自己落到了这样的境地。

开始,他咒骂大冬瓜,觉得这伙儿土著的装台人不地道,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后来,他开始怨自己,如果不是贪小便宜,图着腻下那一点儿金子,把寿匾运回北岸,也没有后来那些事儿,别人也就没有了可乘之机。

最后,他意识到了自己人生坏在了哪里,他明白过来了,终于醒悟了,只要他一天粘着赌,这样的下场,就迟早有一天会来。

不论他怎么小心,怎么谨慎,只要他还好赌,他就是个丧心病狂的赌徒,一粘着赌桌,他就什么都忘了,为了凑够翻本的钱,他什么都能拿去换钱。

前几天,为了敲那个船娘几个银子,他不是连自己的弟弟都舍得给弄坏了吗?

父母双亡,他们兄弟两个相依为命,自己把弟弟带来码头,就应当给弟弟遮风挡雨,有个做哥哥的样子,可是他为了赌下去,什么缺德事儿都干得出来。

如果不是现在被困在这里受刑,以后遇见了类似的缺钱情形,保不准他还能再卖他弟弟一回。

柱子觉得自己就是个禽兽不如的烂人,受刑到了最后,他已经不再想怎么出去,也不想自己为什么进来了。

他想着自己的平日的点点滴滴,一言一行,想着自己在赌桌上挥霍掉的银钱和精力,他觉得自己是罪有应得,活该死在这里面。

打在身上的鞭子,已经渐渐没有感觉了。

就在他存了必死的心,一心决意赴死的时候。

人家说,府上的老祖宗醒过来了,老人家说要积德行善,亲口说了,要放他走呢。

可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临走之前,他被带到了一座巨大的石碾子前面。一群壮丁把他死死按在磨盘上,巨大的石辗子,从他的脚尖,一直滚过他的膝盖,碾到他的大腿根。

他活活疼得昏阙了过去好几次,等他在醒转回来时,发现他的一双腿,彻底成了一滩烂泥,每一寸骨头都碎了。

后来他听说,那位孙家的老祖宗从鬼门关转圜回来,明确说了不粘连怪罪任何人的话,尤其让把下了地牢的人,给全须全尾的放出来。

老人想给自己积点阴德。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