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是看懂了啊,又何必自作聪明地谦虚。”
李稚没有作声,他迅速想着怎么回话。
老人却忽然笑道:“你叫李稚吧?”
李稚心里咯噔一下,惊得下意识抬起了头。
“好久没回来了,都不大识得路,路过这儿正好进来瞧瞧,挪腾过地方后倒是和从前不大一样了。我忽然想看两本书,你去取了来。”
“请问大人是要取哪几本书?”
老人看着他道:“你读过的那几本。”
李稚眼中的困惑逐渐加重,他重新低下头去,“是。”
“你看完后写的东西也一并拿来。”
“我写的东西都放在家中。”
“现在回去取。”
李稚没了声音,然后才道:“是。”
李稚找好了书,点上了灯,然后他离开府库回家去取自己写的东西。
老人在堂前坐下了,余光扫见那杯半冷的茶,他还是端起来喝了一口,前两天刚收着信,没想到一回来就撞见人了,意外的比他想象的要好,他心性里欣赏更有个性的学生,一贯不喜欢这种温吞如煮冷水的性子,没成想倒也还合眼缘。他想着又扫了一眼那案上搁着的那本《南石录》。
《南石录》这本书的序言说的那可不是什么忠君死国的旧事,风雨飘摇万马齐喑,聪明的人早已经明白了毁灭之势不可抵挡,或是随波逐流,或是勉力抗争,其结果都是相同的。这本书说的是一群聪明人引吭高歌走上了绝路,当年的皇帝与奸臣早已经不见了,黑暗中唯有赤子丹心映照千古。
这本书讲得是明知不可而为之。
老人坐在堂前喝着茶若有所思。
大概过了有一个时辰,李稚将东西取回来了,他住的远,临时也找不到马车,紧赶慢赶还是要费上不少工夫。他以为老人等了这么久会心生不满,但老人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接过了他写的东西翻看了起来。
李稚平时写东西相当随意,毕竟从没想过有人会看,看着那老人一张张往下翻,心中有点忐忑。看对方举手投足间的那股气质,不像是一般人,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现在对方明显是在考察他,李稚没弄明白状况,也不敢轻举妄动。
老人花了很久才看完了李稚写的东西,他抬起眼睛看向李稚,那眼神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意味。
李稚没有说话,等着对方开口。
老人将那叠文章放在了案上,轻轻一声响。
“你是这府库的书吏?”
“是。”
“在这儿当差多久了?”
“有半年了。”
老人点了下头,“明日辰时你来清凉台国子学,我给你安排个差事你先做着,以后你跟着我,算作我的学生。”
李稚眼神动了下,声音低了下去,“不知道大人您是?”
老人望着他,“国子学祭酒,贺陵。”
一直到老人交代完事情离开了,跪在地上行完师生礼的李稚仍是没弄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他只知道国子学的最高长官是祭酒,红瓶巷府库归作国子学管,国子学祭酒照理说是他的顶头上司,但实际上这府库只是个仓库而已,他当差这么久从没见过国子学的高官,更是第一次听见贺陵这个名字。
他下意识从士族姓氏的角度也想了下,贺……清凉台没有贺姓的士族啊。
一头雾水的李稚回到了家,闲着没事干在家养膘的杨琼正在院子里喂牛,听见脚步声,他背对着人打了个招呼,“回来了?”
李稚原本要回屋,看见了杨琼,想着朝他打听下,但这事儿有点没头没脑,他一时之间不知从何开口。
杨琼没听着声儿,一回头意外地发现李稚欲言又止地站在原地,脸上也没有了以往那股高高兴兴的精神气。
“你怎么了?”
“我傍晚在红瓶巷府库收拾书,遇到了一个来取书的老人,他说他是国子学祭酒,他收了我做学生,让我明天去国子学当差,他说他叫贺陵。”
杨琼直接把草喂到了牛的鼻孔里。
李稚被杨琼的表情吓着了,杨琼被李稚的话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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