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老农说,昭武十六年还是很不错的。一个春天淅沥不断的天空,在麦收前终于放晴了。火热的日头挂在天上,没有太长时间便把地上的水汽蒸腾殆尽,一个春天疯长的柳树再也没有往日的得意劲,无精打采的低垂着柳条。知了躲在树叶间开始疯狂的嘶叫,引得树下的顽童把面筋粘在竹杆上去粘。
整个神州大地都弥漫着丰收的气息,不管是秦、齐,还是楚。任意到一个乡下,就会看到金黄色海洋似的麦浪在微风中荡漾。满脸喜气的农夫从天还不亮便起来忙活,猫着腰用镰刀把麦子整齐的放倒在田垄上。后面跟着半大小子负责收拢自己老子割的庄稼,他们用草绳把小麦捆起来,再拎到地头上。
半大小子半是干活半是玩耍,往往运一趟麦子就跟坐在那看守的弟弟妹妹大声调笑几句,再在地上翻几个跟头耍几下活宝,换来弟弟羡慕的眼神,妹妹喝彩的掌声才算罢休。倘若往年,老爹会气势汹汹的拿扁担追打这不懂事的小子,但今年年景好,日子想必会顺些,臭小子的举动在老爹眼里也就可爱了很多。
但是一声大吼是免不了的:“二娃,你这个狗日的,还不死过来干活!”
那二娃在跟弟弟妹妹炫耀自己昨日顶拐赢来的蝈蝈,正说到自己反败为胜的要紧处,哪能离开,也不回头,口里大声敷衍道:“爹,远处来了队官人,我得去看看他们能不能收下我!”
二娃他爹闻言,知道二娃想进城当大官的痴病又犯了,直起腰笑骂道:“你个狗日的东西,倘若能跟了去倒好,一天能省下多少粮食。”
说着往南面官道上望去,远处倒是真行来一趟车队。
片刻后,车队越来越近,一水的黄色四轮双架马车,被两匹高头大马拉着,在车夫的小心招呼下,不急不缓的在平坦的大道上行驶。前后有十几辆。车队左右各有一列金盔金甲的骑兵,骑着清一色的雪白战马,没有一匹杂色的。
二娃和他爹都被车队的气派镇住,大张着嘴站在田里。只见那车队缓缓的在二娃他们家地头前的官道上停下来。几个穿黑衣、侍卫打扮的人把车队最中间一辆马车团团护住,一个头领模样的轻敲几下车门。车门便从里面打开,两个同样身穿黑衣的汉子把一个锦衣男子从车上抱到地下早准备好的木头轮椅上。
那个男子一脸苦相的坐在轮椅上,似乎在向边上黑衣人抱怨着什么,无奈黑衣卫士们只是低声陪笑,却不理睬他的要求。双方蘑菇片刻,最终由一个瘦小的卫士推着木轮椅,满足了锦衣男子散步的愿望。
二娃好奇的看着轮椅上的官人,只见他一会指指点点大发感慨,一会低声下气求边上的卫士让自己起来走走,被拒绝后又气呼呼的埋怨卫士在他身边靠的太近,影响他看风景。
二娃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他的笑声并不大,无奈轮椅上的人耳朵比猫还灵。听到有人笑,锦衣人从黑衣人的包围中探出头,朝二娃呲牙一笑。日光下,那整齐的牙齿白的让人心慌。
二娃爹忙上来,狠狠朝二娃头顶扇了两巴掌,大声呵斥道:“狗日的,还不快跟我回去干活。”说着就要拽他回田里。
二娃一阵犯浑,使劲甩开老爹的大手,大声顶道:“俺不,俺要问问这位官人收不收俺当手下。”
听到这出人意料的回答,轮椅上的年轻人被勾起了兴趣。他示意护卫把说话的小孩带到身边。
边上一个护卫走过去,对二娃父亲颔首道:“这位大哥有礼了,咱们殿下请贵公子前去叙话,有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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