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11点01分,一号教学楼。

萧怡的脚步声消失在东侧通向五楼的楼梯口时,颜格离三号石膏像就只剩下一个走廊的距离。

他默不作声地从四楼往下走,脚步不快,正如他所计划的一样,从西侧楼梯下到三楼,在三号石膏像追下来的时候,他又从东侧的楼梯回到了四楼。

五楼没有动静,也没有惊叫声,看来美术室的情况比他们想象得要复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颜格至今仍未正面对上三号石膏像,但他知道那东西就跟在自己身后,偶尔从一侧的楼梯口下去时,就能看到那条拖得极长的影子,无声无息地立在走廊那头。

……如果真的是有相应的机制的话,线索不应该只有这一条,还是他漏看了什么?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楼下传来了一阵怪声,紧接着传来了萧怡的惊叫。

“啊——”

“嗯?”颜格愣了一下,接着就听见萧怡蹬蹬蹬奔下楼梯的声音。

“你怎么样?!”颜格此时已经来不及下楼了,三号石膏像卡在三楼的走廊正中央,他只能一边跑一边尽量大声朝楼道处喊。

“我——没——事——”好在萧怡的声音够大能传上来,但足见情况危急,“石膏像过了,还有第二个问题!不多说了这个死人在追我,另一个找你去了,我日&%&*……”

第二个问题?另一个?

颜格刚消化完这三个字,一转角,就看到四楼到三楼的楼梯下站着一个高大的怪影。

他终于看清楚了被活偶虏获的人是什么下场——那是孙野,确切地说,他的肩部以上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了,而是被一座红眼的石膏像罩住,肢体僵硬如初生的两栖动物,但从那仅仅被他抓着便发出不支声的楼梯扶手来看,显然他的“力量”也一同被活偶夺取了。

对视的一瞬间,那石膏像本应紧皱的眉头便在一眨眼间松开来,质变为一张看上去便令人作呕的贪婪笑脸。

颜格仅仅僵硬了一秒,立即回身,抡起消防斧一斧砍破了身后教室的锁销,直接闯了进去,把讲台上的大教桌堵在了门口,随后又搬了其他桌椅以最快的速度做了个三角结构。

短短二十秒后,门外便传来了巨大的撞门声,伴随着孙野那已经不属于人类的吼声,一拳一拳地重重砸在门上。

颜格撑在门后,看着铁铝制的门板上被砸出一个个深深的凹陷,本该十分可怖的画面,在感受到活偶的力量后,心底忽地一松。

他低头瞥了一眼地上散落文具盒上的小镜子,此刻他的右眼也有了些许变化——瞳仁深处不再是黑色,逐渐泛起的幽邃的暗光让右眼看起来像是午夜烛光下的绿翡翠一般。

这就是萧怡和董力所说的“技能”,而他和孙野的力量实际上是一样的……甚至在一开始的交手中,颜格那为了适应高强度的戏剧而久经锻炼的身体,要比孙野这种小流氓更胜一筹。

孙野在砸门,三号石膏像就在他身后不远处,他倒是可以和孙野拼上一拼,可石膏像怎么处理?

心思电转间,忽然教学楼窗外远远一阵火光闪烁,夜空被灼红了一小片,随后隆隆的巨大炸响从窗外传来。

地震了?

颜格仰起脖子看了一眼,只见窗外操场的斜对面,自己小时候曾经就读过的三号旧教学楼突然着起火来,老旧的外立面上,火舌顺着枯萎的爬山虎藤蔓一路蔓烧,砂土烧裂的声响回荡在整个第九中学。

——“他死定了。”

颜格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那个背着小提琴的家伙,分开时正是独自一人去的后面的校舍,现在看来董力说的没错,这人怕是没了。

三号教学楼火光冲天,透过窗户照亮了颜格旁边的课本书架。

颜格本来没有留意,借着窗外的火光,视线扫到其中有一本书脊上写着《石膏像与基础素描》的字样后,眼睛不由一亮,抽出来急切地翻看了起来……

不到半分钟,教学楼里灯光再次闪烁起来,接着走廊的灯光随着一阵电流声响灭了三秒,随后又亮了起来,光线带来的急剧变化使得颜格本能地闭了一瞬眼睛,但这一下闭眼之后,却再也无法睁开眼睛。

身后孙野咣咣砸门的声音在这一幕黑暗到来时倏然远去,干燥发霉的空气里,颜格听到了一句苍老的歌谣——

“伶王邀请我们前往公主的婚礼,

聪明的信使带着他的邀请函,

愚昧的祭肉送来一顿饱餐。

请回答我的名字是什么,

这将决定你是信使,或是我的晚餐。”

……

一号教学楼,二楼配电室。

嗡嗡作响的供电机箱前放着一柄橡胶钳,房间里物资不多,两箱泡面,几条在现实世界里只有请客走关系时才愿意咬咬牙散出去的名烟,此刻正随意拆开散落在桌子上。

隔着一层厚重的保险门,董力听着外面的动静,捋起袖子看了看手腕上崭新的金表。

11点15分,孙野两个傻子果然是先死的,那个叫颜格的小警察身手可以,就是吃亏在是个新人上。至于外面那个跑去后校舍的愣头青,看三号楼的动静,肯定也没了。

“到底是年轻人啊……”董力摊开一本笔记,上面夹着一张慈陵市的旅游地图,他按灭了手里吸了一半的烟头,甩了甩钢笔,在第九中学的旁边又写了个“正”字。

这会儿外面的活口只剩下一个女人而已,前两次来这个猎场的时候运气不好,遇到的都是些普通人。这一次孙野小刚都是有技能的,等他干完这一单,拿满两个技能就可以去城区里的“帮派”混上个头目了。

社会就是这样,人和人之间互相盘剥,手段不重要,本事大资源多的人就会过得好些。只是和以前不同的是,在现实社会,他是被盘剥的一方,现在他是盘剥别人的一方。

他将笔记本放进兜里,手指在衣兜里碰到一张不该存在的字条后,皱了皱眉,将那张字条夹出来后,缓缓念道:“……答丢夫。”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