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流昌忙站起来将他拉住,一张温文尔雅的脸即使是面对谢庆也同样平静,“父王,还请保重身子,切勿动怒。二弟她知道错了。”
谢琢玉冷呵一声,把张姨娘扶了起来,在王爷吹胡子瞪眼的注视下揣走了桌上的两个馒头和一张薄饼。
“姨娘莫哭了,我送您回去休息。”她捏着袖子擦了擦张姨娘的泪痕,心里心疼她。
张姨娘犹犹豫豫,年纪不大的她竟然已有了皱纹和眼角的青黑。谢琢玉扶住她瘦削的肩头,亲近而贴心地安慰她:“姨娘,我没事,你别听他胡说。”
谢庆在她身后怒吼:“你个不孝子,败家混账!你怎么不像你大哥学学好好读书考取功名?!整天干些混账事!”
谢琢玉转身的动作一顿,她半阖的眼睛里忽闪过那么一丝失望。最终她转身不被人察觉的叹了一声,扫过满堂狼藉:“你又没教过我怎么读书习字。再说了,你有大哥为你挣门面给你出风头不够吗,难道你还嫌他不够好?”
谢庆对谢琢玉的讽刺有所察,刺激着他的神经将要破口再骂,一双登云靴险些踹在一旁冷眼讥笑的谢木蓉身上。
“父王!!”谢木蓉尖锐的叫喊一声,忙拖拽着莲叶裙站起来,脸上不动声色闪过厌烦的情绪。等谢庆听见自己唯一的女儿的声音回头时,她已经变了脸色,乖顺无比。
谢木蓉怯生生地捏着手心里的帕子,对谢庆欲言又止,但在大哥谢流昌一双平淡无波的注视下,改了口不去幸灾乐祸。
她弱弱地道:“父、父王,您放过二哥吧。她也不是有意的,也许只是为了孝敬姨娘呢。”
也不知她哪句话又触及了谢庆的隐秘,只听他忍着翻滚的厌烦甚是轻蔑地说:“她想着用家里钱孝敬一个妾室,也不想想自己和张氏身份有别!就像张大学士说的,妾生子就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堂堂少爷竟然顾念着一个下人!”
“下人养出来的孩子,能有什么出息!都是被蝇头小利迷了眼睛,被宠惯了,养出娇奢的性子,成不了气候!”
谢木蓉脸色一黑,这群学士真是一肚子书都读给狗吃了,编排王府家事就算了,还怂恿谢庆说什么嫡庶有别!呸、呸!呸!
谢流昌也没忍住皱了一下眉头,父王往日交好谈经论道的学士。但听这所谓的张大学士说的话怎么样也不像是读圣贤书的,相反,他仿若有什么意图。
难道……父王近几年爱上了古董收藏也是这些人怂恿的?
‘他是该留意了。’谢流昌暗道。
谢琢玉闭上了眼睛,浑身气得发抖,她胆敢质问他谢庆连自己的府都撑不下去,又有什么资格说她谢琢玉?!守着一家子烂账,她又不是还嫌不够麻烦!
凭什么!凭什么我自小不见亲父,识字启蒙全凭捡着大哥的先生偶尔的施舍,只言片语就叫我开了窍。
我小谢流昌三岁,年不过十三时便是童生,可笑谢流昌今时才得了童生!
她谢木蓉是你“唯一”的女儿不错,我也不屑于贪你那么点父女温情,可你为何却对我如此刻薄?
你不问,你不闻,你也不思,但你万万不该因为府里只有我的亲娘尚在就如此壳苛待我们!
谢琢玉一把牵起了张姨娘的手,拉着她两步并作一步往外走,衣袂翻飞,脚步果决,俨然一副离家的模样。
她要走?!
谢流昌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在谢琢玉身后开口:“二弟!你要是出去了,你要张姨娘如何?!你不看看吗,因为你的意气用事!”
谢琢玉是明事理的。所以才在每一次府中争执时处处忍了下来。
但谢琢玉也是深情的。因为有个女子总是最心软,也最舍不得离开。除了爱她的女儿,女子也爱她的相公。
张姨娘浑身僵冷,神情恍惚。出了门,她被昼夜的星光一惊,神情回转,她反手抓住谢琢玉的两条胳膊,眼底含着浓浓的依恋和不愿。
“琢、琢玉!我的琢玉!我们不走好不好?王爷他是你的亲生父王,他说的只是气话!你、你要体谅你的父王,他也不容易。”
谢庆中年丧妻,因家中贫贵,权贵对谢家的情势也知一二。空有祖上世袭的爵位,却毫无实权,甚至连家中账务也一清二白。谢庆高的娶不着,又不愿意娶了寻常人家的女儿徒留笑话,于是为了洁身自好的美名就没有娶正妻。
至于妾室,实在是家里没钱,养活那么几个人都成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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