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花月提着灯笼走过去之后,终于看到了一个浑身脏兮兮又臭烘烘的女人。
女人的头发许久没洗,发尾结成块状,身上满是脏污,脸上也满是黑泥,她的脖子上系着一条铁链,铁链的另一头绑在猪圈里的一块木桩上。苍蝇嗡嗡嗡绕着她飞,时不时停在女人身上,随着女人奋力挥手的动作飞走又飞回,就是不肯离开。
花月举起灯笼,借着光亮看到了女人的脸,她眼睛向地面一扫,发现女人有影子。
——那就不是鬼物。
可是村民不应该都去了祠堂吗?
女人原本一手拿着不知从哪来的带血的肉往嘴里塞,一手在拍打身上的苍蝇,看到了花月,她立刻发出更大的“啊啊呜呜”声,双手用力地拍打着猪圈的栅栏,看起来异常兴奋。
花月保持自己和女人的一定距离。
依照女人此刻的外貌和处境,她礼貌地询问道:“您是村长家里的仆人吗?”
女人愤愤地摇了摇头。
对方喉咙里好似卡了一口浓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多年没有开口的嗓子难听得像一把废掉的二胡,拉起来时不时就会破音:
“我不、不是…啊…咳咳咳…”
花月想了想,福至心灵,她突然道:“那您是村长的媳妇?”
女人终于安静下来,整个人十分颓丧地倚着栅栏,紧接着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哭声如同那些麦田里的孩童一样阴森,吓得瓦片屋顶的黑猫凄厉地叫了一声,逃走了。
躲开掉落的碎瓦片,花月向女人走近了些,“可以跟我讲讲,为什么您会被锁在这里吗?”
*
通过跟女人长达一个小时的交谈,花月终于费劲地从女人断断续续的话语里拼凑出了真相。
村长刘庆国在半只脚迈进黄土的时候,不甘就这样了无生息地死去,于是借了三个亲生孩子的寿命给自己用,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甚至为了防止这个消息流露出去,他已经将两个媳妇活活弄死了——就埋在这个猪圈里。
而女人并没有如同其他两个媳妇一样反抗,而是装疯卖傻苟且偷生,这才被锁在猪圈里了。
纵然村长如何丧心病狂,见女人跪着哭诉着求情,且看起来又是个已经发了疯的,他终究没狠下心将同床共枕了几十年的女人杀.死。
然而村长却没给女人提供食物。
女人饿疯了就只能从地底挖出尸.体,啃食人.肉充饥,靠老天下雨解渴,这才苟活到了现在,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眼前的女人哭得越来越大声,从幽幽的呜咽声变成了跪在地上仰头朝天嚎啕大哭,像是终于有机会找人听她倾倒苦水,又像是要把她自己这辈子遭受的所有难苦所有眼泪都哭个一干二净,花月无法真正做到感同身受,却依然能从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中感受到女人历经的苦楚,她只能默默地纵容对方发泄情绪。
“哭吧,”她轻声安慰道:“哭出来就好了。”
女人闻言却没再好意思继续哭了,她抽噎着替自己擦眼泪,小声道:“让你见笑了。”
花月摇了摇头:“没事。”
想了想,她还是问道:“前几日有个年轻的男人被扣.留在这里,你知道...他去哪了吗?”她把整个房子都逛遍了,在女人没发出声音之前,她甚至以为村长家什么活物都没有。
女人闻言征愣了好一会。
她蹲下身子捏起一个头颅,有点扭捏地、沙哑着声音问道:“是…他吗?”
花月握紧了手上的灯笼,强撑着在原地站稳了。
她紧紧盯着女人手上的头颅,沉声道:“请你拨开他的头发…让我看看是不是他。”
女人一脸歉意:“我…肚子饿…吃了很多…”说着,她将头颅的碎发往头顶薅,拿给花月看。
只一眼,花月便别过头去。
“别说了...”
她强忍着恶心,终究还是卸下双肩,呼出了一口气,“是他。”
——是陈潜。
花月很快就调整好情绪,她冷静下来,紧追不舍地询问女人:“刘庆国是不是喜欢欺辱年轻的女人?”
女人点了点头,没有半点抖露自家男人隐私的羞耻感,而是咬牙切齿道:“是…他,玩.女人。”
花月道:“借命需要点什么工具吧,刘庆国把这些工具放哪了?”
女人看着花月,如实道:“我,我不知道,他一直瞒着我…
但我知道,他总共借了四个人的命…这是他喝醉酒的时候亲口说的。
他害死三个孩子后,实在走投无路了,最后借了一个留洋学子的命,据说对方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恰好和他的命格互补…从此他就再也不需要找人借命了…”
没等女人继续说下去,花月转身跑进了村长的屋子里。
她几乎要将对方的床褥全掀个干净,终于在枕头套里找到了一只破布娃娃,撕开一看,里面藏着一张写了景风尧姓名、出生年月的小纸条,小纸条上还添了两个大红的字样,覆在景风尧的名字之上——
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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