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度田结束,共度出糜氏之田七十八顷,度出闲田六十二顷,而这些所谓的闲田之中,都是长着茂盛的庄稼,眼见会有好的收成。

据说户曹掾一行人走后,糜氏族长一病不起,在病床上还在不住声地大骂穆氏。

而在穆氏那边,穆太公冷笑着道:“糜氏疯狗,竟敢乱咬我穆氏,他以为离得远,穆氏便由得他欺负,没法子整治他么?一个小小县豪,也敢在穆氏头上撒野,这下可好,原本有一百多顷田,一下子少了四成,还落得个贪占闲田的罪名,哼!自作自受!”

不过穆氏也没好到哪里去,袁昌带人度出穆氏之田两百二十三顷,穆氏趁乱侵占的一百多顷闲田,自然也不敢认帐了,田是种了,只是恐怕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都是替官府种田罢了。

而穆氏与糜氏的仇算是结了下来,两姓同在一郡,将来免不了再行较量。

曲氏与和氏的田也在几天后度完,和氏田地更多,曲氏免去了迁徙。与穆糜二姓一样,双方都忍痛放弃了占田,也同样结了仇怨。

穆氏与和氏都是郡里知名的豪门,从糜曲二姓手中接过了迁徙的烫手山芋,为了避免西行,也顾不得什么交情,当即又推举别姓,穆氏放弃了坑仇敌昌氏的机会,果断选了齐氏。

因为穆氏心知昌氏之田地与自己不相上下,在只有一次咬人机会的情况下,只好推出他自认为更有把握的齐氏,若是齐氏的田亩在汝南排第二,那就没人敢称第一了。

不出所料,齐氏以六百三十八顷的超高田亩数拯救了穆氏,稳稳占据了一个迁徙坑位。和氏则将七大姓之一的梅氏拉下了马,避开了迁徙长陵的命运。

这场迁迁徙之争已愈演愈烈,七大姓中已有穆、齐、梅三姓下场厮杀,余下的四姓也胆战心惊,不能安枕,战场已集中在本郡顶级大豪的圈子里。

袁昌估计齐氏必定要迁徙了,因为他再推选别姓已没有意义,汝南郡再也找不出一个豪门田地超过齐氏。

杨延寿笑道:“我看未必,即使举之无益,齐氏也可能再举一姓。齐氏不是与蓝氏不睦么?有这个好的机会,为什么不狠狠地咬蓝氏一口?至少让蓝氏把占的闲田吐出来。唉,当初度闲田时,各姓都使绊子暗中阻挠,如今他们倒是争着请官府去度自家之田,真是好笑!”

“就算是损了侵占之田,也总好过迁徙长陵,这些名门大姓怎么能算不开这个账呢?太守,您这一招真是太高明了。”

“我哪里有这样的见识?这都是陛下的主张,陛下不过二十余岁,就能如此参透人心,略施小计就整治了天下豪强,有如此圣主在世,这些大姓可要倒霉了。。。贫苦百姓就有福了。”

杨延寿说对了,齐氏果然推出了蓝氏,度田结果虽然蓝氏地少,齐氏依旧要迁徙,但是也逼着蓝氏吐出了抢进嘴里的肥肉。

梅氏拼死一搏,推出了周氏,周太公担心了多日的利刃终于落到了自己头上,不禁大是烦恼。

周嘉劝道:“父亲,这迁长陵令实在是厉害,虽然每郡只迁一两户,但这种迁法,却将豪门大姓全都折腾个遍。陛下是下决心要彻底恢复陵邑制了。依儿子看,不出十年,七大姓都得迁出汝南。周氏乃两千石世家,在建武朝也有多位高官,必为陛下所忌,即便此次不迁,日后也免不了被迁,还不如早早迁去,凭周氏的财力,在长陵也可站稳脚跟,为一方豪富。既能安陛下之心,又能早早去经营,占据先机。”

周太公道:“你的意思是,这田也不必度了?直接认了这个迁徙名额?”

“是的,周氏儒学传家,最重名声。主动迁徙,必能为太守所重,为天下表率,得享大名,也能在陛下那里留个好的印象,这对于周氏子弟的前途大有禆益。只要有家学在,有名声在,周氏在哪里都是豪门大姓。先祖迁至汝南几十年后,世人皆知汝南周氏,父亲若迁至长陵,几十年后,焉知世人不知长陵周氏?”

周太公皱眉道:“若迁至关中,田宅都无法带走,只能折价卖与官府,这一翻折腾下来,家财十余,这,实在是损失太大。我都这么大年纪了,难道还要把这把老骨头埋在别处吗?惠文,梅氏虽咬出了周氏,可我觉着,我周氏的田地及不上梅氏那么多,即便度出来周氏田多,我们也可以再举发昌氏啊!周氏还有两次机会,怎么能甘心认了迁徙呢?”

“若依父亲所说,周氏难免与梅氏和昌氏结怨,也少不了一个占闲田的恶名,就算摆脱了迁徙,顶多在汝南多呆几年而已。”

周太公道:“我与御史大夫宋弘相善,若免不了要迁徙,可派人去长安,请他在陛下面前说项。”

周嘉一下子就跪下了,抱着周太公的腿道:“父亲若如此,则周氏有灭族之祸,父亲难道忘了郭解之祸吗?”

汉武帝时的大侠郭解,就是因为不愿迁陵,找到大将军卫青说情,他巨大的能量引起了汉武帝的猜忌,最终将郭氏族灭。

周太公也是明白事理之人,只是因为猝然面临可能被迁徙的境地,心思乱了。周嘉在旁边一提醒,他立即反应过来。连忙扶起儿子道:“我真是老糊涂了,惠文,多亏有你在。”

周太公虽然打消了在朝中活动的念头,却依然拿不定主意,他思来想去,一时觉得儿子说得有理,周氏应该主动迁陵,一时又觉得不甘心。

两个念头反复在脑中出现,周太公突然一拍手,说道:“大事不决问卜筮,我怎么忘了,还是卜一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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